正确认识和处理进与退

四、正确认识和处理进与退、趋与避的关系

《乾》卦尽管都是阳爻，但其所处的位置不同，换句话说，面对的情况不同，则应采取不同的措施以应对。比如，初九的爻辞是“潜龙勿用”。为何“潜龙”要“勿用”？《小象传》解释说是“阳在下也”。原来深潜在水底的龙不要有所作为是因为这时“阳气”还伏而未发。也就是说条件还未成熟，还没到作为的时候，因此不宜有任何作为。何谓“潜龙”？《文言传》解释说是“龙德而隐者也”。可见，“龙德”是指有德有才之人，他本来完全可以大有作为，但这时却隐居不出。接着，《文言传》进一步对“潜龙”的品德、才能作出解释：“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者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从这里我们知道了“潜龙”的“德性”：他不因世俗的好恶而改变自己的志向，不求在世上出名，乐于隐居而毫无烦恼，不被人承认也无烦恼，感到有乐趣的事就去做，感到忧虑的事就有意避开，这种处世之道非常坚定，不可改变。初读这段文字似乎给我们一种感觉，好像“潜龙”有点消极，不积极进取。其实，这正是“潜龙”聪明的“智慧”所在。所谓的“积极进取”并不意味着不扬长避短，不趋利避害。我们时下常说的“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不正是“潜龙”的一种品德吗？试想，如果“潜龙”不是对客观现实和自身实际有如此清醒的认识，一味地盲目冒进，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那一定是失败和痛苦。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与时俱进”并非指一味地“进”，而是还包含着“退”和“避”。显然，“退”是为了下一步的“进”，“避”是为了今后的“趋”，“有所不为”是为了“更大的作为”。“‘乾’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23]原来“潜龙”之所以现在韬光养晦，隐而未露，是因为行动的时机尚未到来，所以，暂时不能有所作为。显然，这时韬光养晦的“潜龙”就为《九五》时的“飞龙”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赢得了主动。

相反，如果只知“进”，不知“退”，则必然带来悔恨。《乾·上九》曰：“亢龙有悔。”意思是飞到极高之处的龙就会因为有过失而悔恨。《小象传》解释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就是说极高极满的状态是不可能持久的，是要发生转化的。《乾·文言传》解释这句爻辞是“与时偕极”。就是说阳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达于极盛，不能再向前进了，将要由盛而衰了。为什么？因为上九是上卦的最上位，已没有发展空间可言。所以，《乾·文言传》最后总结说：“‘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愚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这种善于掌握进退趋避时机的思想在《周易》里还有很多。《艮·彖传》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在应当停止的时候就停止，应当行动的时候就行动，动与静都不失去最好的时机，前途自然光明。

《大畜·初九》云：“有厉，利已。”厉，就是厉害，危害。有了危险的征兆，只有将事情停下来才会有利。《小象传》解释这句爻辞是“不犯灾也”。也就是说，知道趋利避害，自然也就不会造成灾难。《蹇·彖传》云：“《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蹇》卦是下艮上坎，艮表止，坎表险，上卦又称外卦，所以说《蹇》卦是困难的象征，也就是危险在前的象征。见到有险在前就立即止步，这真是一种明智的作法。否则，“冒险而行，或罹其害”（孔颖达）。

由上可知，在当今经济全球化势不可挡，南北差距越拉越大的情况下，作为发展中的中国，要想抓住有利时机，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还真要处理好“进”与“退”和“趋”与“避”的关系，切不可四面出击，耗费我们有限的资源，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而应充分发挥后发优势，扬长避短，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一些关键的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的地方实现大的突破，我们才会在这场综合国力的较量中赢得主动。国家如此，集体和个人难道不也一样吗？这种睿智的进退、趋避观无疑是《周易》留给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

总之，《周易》这部书自始至终贯穿了“与时俱进”这一思想。《易》之三名之一即“变易”。“变”是《周易》观察世界和认识世界的最基本的观点之一，而与“变”紧密相连的就是“适时应变”，它是《周易》最核心的思想之一，这也就是“与时俱进”思想的另一种表达。《周易》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是一个单独的“世界”；而一卦中的六爻又是同属一个大的“世界”中的六个不同的“小世界”。这正如王弼所说：“卦以存时，爻以示变”。它清楚地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永远固定不变的法则，“变动不居”的世界“唯变所适”，^[24]这可以说是“与时俱进”这一古老而又年轻思想的精髓所在。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25]这句话非常生动形象地告诉我们，凡是有志向的人，都应仿效天之刚健运行，奋发图强，与时俱进，永不停步。这句传诵千古的名句可以说成了支撑中华民族数千年绵延不绝，生生不已的精神动力。《周易》之伟大意义，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