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力量与行政力量协调的内部制度设计

4．3．4　学术力量与行政力量协调的内部制度设计

建构学术力量和行政力量和谐关系的内部制度安排，重点在于保障学术力量不受行政力量干涉，同时，推动行政力量从管理向服务的转变。

1．大学治理法制化

现代大学管理制度的核心内容就是依法治校，即大学的治理都必须通过法律的规定来实现，管理机构的设置、职能的确定、人员的构成、人员的权利和义务等等都必须有法律依据。在欧美国家，无论是公立高校还是私立高校，一般都有根据大学设立的特许状或地方政府颁布的教育法律法规，由大学权力机构制定的章程。大学章程被认为是大学的最高宪章。

要理顺高校内部的治理关系，就必须建立适应大学发展的组织管理制度。制定大学章程是加强现代大学制度建设，推进依法治校的重要抓手。大学章程可以规范学校的学术力量与行政力量，促进学校内部管理制度的健全与完善，为大学依法自主办学提供可行的自治规范。

按照《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关于加强学校章程建设的要求，“依法制定章程，依照章程规定管理学校”，是完善大学治理结构、保障学术力量与行政力量和谐共处的重要任务。

从国外高校来看，无论是大学内部制度的确立，还是内部制度的改革，以章程的形成予以确认，是非常普遍的。但是，有一点必须明确，章程的意义主要不在文本，关键是在能否起到应有的法理作用。

德国通过立法和大学章程明确了大学学术评议会的法律地位、人员构成和职责范围，以保障学术权力的全面履行。柏林工业大学章程对学术评议会的权力进行了界定，规定学术评议会对涉及学校中长期发展规划及各学院发展规划、校长年度工作报告、学校财政预算草案、学校内部科研项目经费申请、学校设备配置计划、研究机构变更和撤销、科技合作协议批准等事务拥有审议权。

1926年，由乔治五世国王（1865—1936）批准实施的剑桥大学章程，其基本框架一直沿用至今。该章程使大学管理权逐步由各学院掌管过渡到大学一级管理委员会和全校教师组成的评议院，由民主的学术人员管理大学的方式逐步取代了中世纪由各学院少数寡头控制大学的局面。

哈佛大学董事会，就是通过修改哈佛大学的相关章程，将学校的治理分为外部治理和内部治理，前者负责决策和经费的分配，后者负责教学指导工作，并授予教授负责学生考试和挑选、学生行为以及教学有关的权力。

2．学术力量制度化

尽管学术力量在理论上是一种重要的大学组织要素与管理资源，但如果不能制度化，将难以获得其独立甚至主导性的地位，确立其足以抗衡行政力量的权威，发挥应有的作用。换言之，中国大学的学术力量若要争得其应有地位，发挥出学者们所预期的作用，就必须实现权力的制度化。⁽¹⁷⁾

制度化是指群体和组织的社会生活从特殊的、不固定的方式转化为被普遍认可的固定化模式。制度化是群体与组织发展和成熟的过程，也是整个社会生活规范化、有序化的变迁过程。

学术力量制度化，一是确立共同的价值观念，营造学术至上的氛围。通过宣传，让大学校园时时充满学术氛围，处处体现对学者的尊重和对学术的追求，通过共同的价值理念让学术力量与行政力量和谐共处。二是制定规范，建立完善学术力量运行的规则。学术至上不是一句口号，它重在付诸行动，共同的价值观需要有规范来支持。根据共同的价值需要而制定的规范，把人们的行为纳入相同的模式之中。三是建立机构，完善各类学术组织。规范的实施要由组织机构保证，制度化过程也是组织机构建立和健全的过程。事实上，这三个方面是相互统一的，其关键在于建立并完善学术组织。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高校需要设立学术委员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暂行实施办法》，本科高校需要设立学位评定委员会，学术委员会和学位评定委员会是高校学术权力行使的最重要组织形式。从机构设置上来看，学术委员会某种情况下也可以包含学位评定委员会。

学术委员会，作为学校的最高学术权力机构，以坚持学术自由和学术民主为根本准则，致力于维护学术的独立性和纯洁性。学术委员会的学术决策与咨询职能主要体现在学科专业建设、教学质量与监督、学术评价、学风与学术道德建设等方面。

学术委员会的组成人员要有严格的要求，必须是学术造诣较深、学风务实、为人正派、办事公道、热爱并关心学校事业、能认真履行职责、坚持正常工作的在职专家，一般要求具有正高级专业技术职务，而且要限制学校领导和职能部门负责人担任学术委员会成员的比例，体现教授治学的本质。同时，人员构成要充分体现专家学者的广泛参与性和学科结构、年龄结构的合理性。学术委员会成员依照民主、公开、自愿原则，由民主选举产生，体现学术自由、学术民主的原则。

从运作机制上来看，学术委员会应该设置专门独立的办公室，独立开展工作，而不是挂靠在科研处等行政部门下面，避免组织机构的职权重叠、定位不准、人员构成复杂等问题。学术委员会必须建立例会制度，定期讨论决策学校重大的学术事项，同时严格会议纪律，学术委员会委员不得无故缺席学术委员会会议，学术委员会全体会议原则上应有三分之二以上委员出席才能举行。从柏林工业大学第683次学术评议会来计算，20天左右一次的例会他们已坚持了近40年。

可以借鉴德国大学的学术评议会制度，依据相关法律和学校章程，建立以学术委员会为核心的主体机构，下设教学委员会、学位评定委员会、招生委员会、职称评审委员会、教师发展委员会、学科规划委员会、政策研究委员会等专门机构来分类处理学术事务，这样可以更好地发挥专家学者在学术管理中的作用，让学术委员会成为校长管理大学的咨询和制衡机构，提高学术管理的科学性。

同时，学校也可以在学术委员会之外，建立多种形式的学术组织，充分体现学术民主和学术自由的精神。大学的生命力和活力在于学术的繁荣发展。实现学术权力制度化，就是要从体制和机制方面保障“教授治学”，充分发挥教授在教学、学术研究、学科建设和学校管理中的指导作用。

3．行政服务专业化

在高等教育日益涉及经济社会发展的大环境下，大学面临的外部形势与早期相比，已经发生并且处在继续发生巨大变化中，同时，大学内部的人、财、物数量也急剧增加，内部管理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非专业人士所能掌控的范围。在这种背景下，大学的行政管理向行政服务转变、非专业向专业转变的要求日益迫切。

要推进大学校长职业化。大学校长职业化是世界性趋势，也是大学现代化管理的需要。在美国高校有一个共识，一旦就任大学校长就必须将自己的研究计划和教学工作在任期内放在一边。他们不仅不能再给学生上课，而且还必须把原来指导的研究生转交给别的学者指导。美国之所以对大学校长进行这样的身份定位，是基于以下理念：任何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¹⁸⁾而在我国，大学校长的惯例是“双肩挑”，一个肩膀扛着学校管理，一个肩膀背着科研教学。这样做的好处是，做行政有权力有位置，做科研带研究生名利双收。但是，由于个人能力和体力的局限性，“双肩挑”是管不好大学的。大学校长必须职业化。2011年年底，湖南大学校长赵跃宇，公开承诺在校长任期内，不申报新科研课题，不新带研究生，他表示，从科研工作中脱身出来，是希望自己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学校管理，努力成为一名职业化的校长。赵跃宇校长的承诺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并获得了一致好评。这样的承诺为其他校长树立了榜样。

要推进行政人员职员制。行政管理人员要树立为学者服务的观念，其根本职责是服务而不是管理，是为学者做好教学、科研的各种服务工作。要加强培训，提升行政管理人员的高等教育和行政管理素养，提高服务的专业化水平。要注重考核，强化绩效观念，增强行政管理人员的责任感。

提升行政管理人员专业化水平的一个重要制度改革是推进职员制。实行教育职员制度，是建立适应高校自身特点的管理制度和转换高校用人机制的需要，有助于实行用人制度由身份管理向岗位管理转变，在管理队伍中建立起人员能进能出、职务能上能下、待遇能高能低的竞争激励机制。通过转换职员任用机制，在职员管理上强化岗位聘任和岗位考核，打破职务终身制，推进高校用人制度改革；建立起有效的职员薪酬制度，强化岗位职责，以岗定薪和按劳取酬，落实管理人员待遇，增强管理人员的岗位责任意识和竞争意识，提高管理人员的整体素质和办事效率。⁽¹⁹⁾

要推动组织结构扁平化。德鲁克认为：“一条可靠的结构原则是具有最少的层次，也就是说，拥有一个尽可能‘平面’的组织”，“每一个层次增加一倍噪声，并减少一半讯息。”⁽²⁰⁾推动高校组织结构扁平化，就是要通过学校权力下放，减少行政管理层次，裁减冗余人员，从而建立一种紧凑、干练的扁平化组织结构。校一级应精简机构，学习借鉴政府部门推行的大部制改革，合并部门职能，建立大部，增强服务意识，注重宏观管理和协调监督；系则具体负责相关专业的教学组织与科研组织工作，不负责行政事务；学院负责所辖人、财、物的行政事务管理，并享有较为充分的自治权限，从而有效提高行政效率，提高服务的专业化水平。

哈佛大学采用扁平化的事业部制，学院自主权较大。学院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实体，在教学科研、教师管理、财务管理等方面有着较大的决定权。校长通常忙于校外活动，而把学校各种管理权限让渡给学院。哈佛在学校层面上并没有统一的财务制度，各个学院均按照各自的方式管理财务，充分体现了二级学院所享有的自主权之大。

清华大学近年来不断下移学校管理重心，学校部分职能部门的权力已下放到院系，促进了院系、学科、人才的发展，由学科的发展与成就来决定学校的发展方向。例如，学校将人事处、财务处的部分职能分配到院系，院系可以根据需要对新进人才的实际水平进行高职低聘、低职高聘，实施杰出副教授指导博士研究生等政策。这样做能够更好地体现人才的价值差异，更好地调动院系工作的积极性与主动性。

4．办学监督民主化

民主是现代大学制度价值构建的核心。无论是现代大学制度的历史沿革，还是学术发展的内在逻辑，民主都是贯穿大学发展的价值基础。⁽²¹⁾民主办学是一个民主社会的必然要求，也是办好现代大学的必然要求。在我国，高校民主管理，是广大师生员工从学校发展和自身权益出发，通过工会、教代会、学生会等组织积极参与学校的管理事务，行使民主权利。

教育部2011年年底出台的《学校教职工代表大会规定》，明确教代会是教职工依法参与学校民主管理和监督的基本形式。以教代会为基本形式的学校民主管理制度是教育系统基层民主政治的具体实现形式，是学校管理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高校落实《学校教职工代表大会规定》，一要用好教代会的讨论建议权，包括听取校长工作报告，讨论审议学校发展、建设、改革等重大问题，可以使学校党政的决策更加符合本校实际，更加民主化和科学化，更加具有群众基础；二要用好教代会的审议通过权，包括凡是学校内与教职工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事项，都要经教代会审议通过，能有效保证《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规定的“教师的聘任应当遵循双方地位平等的原则”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所规定的劳动关系的确立“应当遵循平等自愿、协商一致的原则”；三是用好教代会的评议监督权，在学校党组织领导下，评议监督学校各级领导干部，这是在新形势下加强对干部的监督、密切党群干群关系，加强学校干部队伍建设，提高干部队伍素质的一项有力保证。⁽²²⁾

此外，高校还要进一步拓宽教职工参加学校民主管理的参与面，创新校务公开、民主办学的举措。

剑桥大学实行的是评议院参与式民主制与校务委员会代议式民主制相结合的管理体制，虽然校务委员会是大学的政策制定和执行机构，但必须定期向评议院汇报，学校重大事宜的决策也须经过评议院的讨论和批准。校务委员会成员不仅包括校长、副校长、学院院长，还有教师代表、评议院成员、学生代表和外部人士，充分代表了各方面的利益相关者。

当然，在追求民主的同时，我们也不能牺牲效率，有时候民主与效率是有冲突的。哈佛在决策过程中强调效率与民主的结合。哈佛宪章规定，董事会成员的增补由董事会内部投票决定，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最终人选。董事会成员的选举工作只在董事会层面开展，董事会以外的教师、学生及行政人员均无权表决，这种方式更高效、更有针对性，缩短了投票选举过程，也避免了很多边缘候选人产生从而加重选举工作量的问题。

【注释】

(1)刘献君．现代大学制度建设的哲学思考．中国高教研究，2011（10）．

(2)钟秉林．现代大学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的关系及其协调．中国高等教育，2005（5）．

(3)伯顿·克拉克．高等教育系统——学术组织的跨国研究．王承绪等译．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4：11．

(4)王晨．从普遍知识到高深学问——大学观念的知识论逻辑及其变迁．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6（5）．

(5)李明忠．论高深知识与大学的制度安排——大学制度的合法性分析．华中科技大学学报，2008（10）：34．

(6)王骥．论大学知识生产方式的演变：理想类型的方法．科学学研究，2011（9）：1299－1303，317．

(7)张维迎．大学的逻辑（第二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85．

(8)伯顿·克拉克．高等教育系统——学术组织的跨国研究．王承绪等译．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9：124，37．

(9)李福华．利益相关者理论与大学管理体制创新．教育研究，2007（7）：36－39．

(10)李福华．利益相关者理论与大学管理体制创新．教育研究，2007（7）：36－39．

(11)冯伟，金劲彪．现代大学制度下高校内部管理机构优化设置的路径．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10（7）：94－97．

(12)约翰·范德格拉夫．学术权力——七国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比较．王承绪等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186．

(13)纪宝成，胡娟．关于高等学校学术权力的几点思考．中国高教研究，2010（1）：1－4．

(14)王英杰．大学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冲突解析．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7（1）：55－65．

(15)张应强．把大学当作学术组织来建设和管理．中国高等教育，2006（19）：16－18．

(16)刘晖．地方大学治理：特征、理念与模式．教育研究，2008（7）：54－58．

(17)陈金圣．大学学术权力的制度化——基于新制度主义组织分析的视角．教育发展研究，2011 （11）：38－43．

(18)现代大学校长职业化已成趋势．中国教育报，2007‐03‐05（8）．

(19)五高校试行职员制：效果不错．中国教育报，2002‐04‐05．

(20)伯顿·克拉克．管理的新范式．顾信文译．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摘，1999（2）：2－9．

(21)何爱华．大学的使命与现代大学制度的价值取向．人民论坛，2010（23）：

(22)相关负责人解读《学校教职工代表大会规定》．中国教育报，201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