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普通人教育的内在目的价值观
从教育价值的性质分析，一般分为工具价值与目的价值，亦即外在价值与内在价值，也就是说，工具价值是外在的，教育的价值由外在于教育活动之外的主体来评价的，正如布鲁巴克所言：“工具的价值就是我们因为这些价值对某种事物有用处而判断它们是好的那种价值。它们的价值依赖于它们去达到另一种价值时所产生的后果”(15)。判断价值的标准掌握在活动之外的主体规范中。而目的价值是内在的，即教育价值就在于教育主体的追求，教育活动自身对主体理想的实现具有价值，对此，布鲁巴克认为：“内在的价值就是我们不是因为它们对另外某些事物有用处，而是因为它们本身就具有好的价值。它们的价值并不是它们对于另外一些在它们本身之外并且超过它们的价值有什么好处，而是它们本身所固有的。”(16)价值就内在于主体的追求中，主体活动自身理想、目的的实现就体现了最高价值，因而，活动主体与活动价值是同一的。
从工具价值与目的价值视角分析，终极者教育目的属于工具价值。作为终极者，其标准和内涵是由外在于教育活动的理性占有者设计的，终极者教育目的的实现满足的是教育之外的既定社会群体或个体的需要，以构建他们认为完满、理想的终极社会，教育实践中的主体——教育者和受教育者没有参与、决定终极者目的的机会和权利。他们只是被当作实现这一教育目的的工具而已，所以，终极者教育目的反映的是工具价值的教育观。当教育活动被当作工具时，教育就失去其本然的存在，成为异化的对象，背离了教育的基本规律。终极者教育的工具论价值观反教育的症结主要表现在将人工具化，进而将教育封闭、静态化。然而，人是不能被工具化的，这是由“人”这一生命体的价值和尊严所决定的，对此，人类发展史上的先哲都给予了无条件的肯定和论证。例如，卢梭在《新爱洛伊斯》中指出：“人是最高贵的存在物，根本不能作为别人的工具。”(17)康德的论述则更为深刻：“人，一般来说，每个有理性的东西，都自在地作为目的而实存着，他不单纯是这个或那个意志所随意使用的工具。在他的一切行为中，不论对于自己还是对其他有理性的东西，任何时候都必须被当作目的”(18)。在这里，康德虽然以理性来指人，但他毫无疑义地指出，人作为目的性存在是绝对的。因此，终极者教育将人工具化的本质就在于，否认了人自在存在的先验性，把人当作物来加工，从而实现其非人的目的。将人工具化的价值观源于认识人和教育的方法论，即把人封闭化、静态化，以静止、机械的观点来认识人、教育人，在终极者视野里，人有一个终结性发展目标。这种目标是可控的，根据不同的完美社会秩序的需要来培养不同的终极者，而教育就是承担培养终极者的一个工具性机构。因此，无论是教育还是教育要培养的人，都是设计好的，教育中的主体只要按预定的程序操作即可，他们完全失去人的价值和尊严，只是实现终极社会的工具而已，这样，教育仅仅具有工具价值也就顺理成章了。
普通人教育目的观则反映了教育的内在价值取向，教育的价值在于满足教育实践自身的需要，即教育目的的实现，它是内在于教育活动之中的。普通人教育的内在价值观首先基于教育目的的确立是从人自身来认知的，人的有限性、生成性和共生性是普通人的基本内涵，其人性基础是和人的存在与发展互为表里的。而且，普通人内涵的生成与改变也是以个体自身的体验、参与和超越来实现的。因此，作为教育目的，普通人完全内在于教育活动过程中，普通人生成、实现的程度就是教育的目的所在，也是教育的价值所在。所以，普通人教育的价值是内在的，是由教育活动过程中的主体来评价的。其次，普通人教育的内在价值还在于对人和教育的开放性、动态性认识，普通人的存在与发展是逐渐生成的，而且是未完成和不确定的，始终充满着生命的活力。这样，普通人的认定和评价就不是由外部来确定的，而是基于人的自治机制，是自在和自为发展的；促进人发展的教育活动因而是随着普通人的成人历程而不断变革和创新，评价教育是否满足普通人发展的需要只能从教育内在的需要来衡量。所以，教育价值是内在的，是和普通人教育目的实现程度相一致的。
承认普通人教育的内在价值并不是否认教育具有工具价值，关键是如何认识教育的工具价值？事实上，之所以出现工具价值与内在目的价值的对立，主要是源于分析价值的二元对立方法论。无论是从人的发展还是教育活动的开展来看，没有工具价值对象的参与，内在的理想、目的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是，工具性的教育活动不是相对于外在于教育主体来设计的，而是就普通人教育目的的实现来说的，其工具性界定具有相对性，正如杜威所言：“每一个手段在我们没有做到以前，都是暂时的目的；每一个目的一旦达到，就变成进一步活动的手段。当它标示我们所从事的活动的未来方向时，我们称它为目的；当它标示活动的现在方向时，我们称它为手段”(19)。所以，从发展的角度理解，工具价值与内在价值的分类只是相对性的，“没有一种价值的分类不是只有暂时的效度的”(20)。所以，普通人教育目的观在坚持教育的内在目的价值的同时，也尊重教育之相对性工具价值，从而捍卫教育自身存在与发展的价值尊严，张扬其自治、开放的生成性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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