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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宾塞的历史,斯宾塞所处的时代和生平

时间:2022-03-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斯宾塞就选择在年轻时生活在19世纪50年代!斯宾塞家族在离德比城以北数英里的威克渥斯和吉克伊雷顿置有地产。杜威曾称斯宾塞的《自传》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教育文献之一”。斯宾塞的进化论思想的轮廓肇端于1842和1844年,1850年出现明确幼芽,逐步发展到1869年成为发展完善的进化论。19斯宾塞的父亲和叔父托玛斯对他的早年教育和一生有很大影响,在《自传》中有不少有关他们的生活情况和品德性格的叙述。

斯宾塞所处的时代

1815年,英、普、奥、俄等国的反法联军由英国将领惠灵顿指挥,在滑铁卢彻底击败了拿破仑的军队,拿破仑被流放到了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根据维也纳会议的决定,英国获得许多经济上和军事上的重要地区,这使它确立了世界第一号殖民强国的地位,成为“海上霸王”。

在英国国内,工业革命继续进行。战后二十余年间,棉纺织工业的发展达到高峰,产量每年递增4.5%。技术进步和市场扩大促使棉纺织工业迅速发展,产业革命进入第二阶段,重工业化学工业得到发展,交通运输业迅猛发展,出现修建铁路的投资热潮,铁路线遍布全国。19世纪40年代,英国完成工业革命,成为世界工场。凭着工业优势,英国推行自由贸易政策,把产品打入他国市场。这时英国工厂的规模比其他国家大,设备比其他国家好,技术比其他国家先进,劳动生产率比其他国家高,出口产品具有压倒的竞争优势。它扩大对外侵略,征服印度全境,建立第二殖民帝国,扩大市场,控制原料。英国进入自由资本主义的全盛时期。

维也纳会议以后的三十年,同时又是英国国内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高涨的时期。战后大陆市场重新开放,但由于经过长期战争,英国人民购买力有限,军事工业战后陷入困境,因此工业未出现战后繁荣。1819~1820年严重萧条,劳动力过剩,圈地运动抛出大量农民,复员士兵需找职业。资本家乘机压低工资,工人须靠济贫税救济。20年代后期农业歉收,引起经济萧条。代表土地贵族和金融资产阶级执政的托利党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反动措施,更加重了人民的痛苦。工人激进派和中产阶级激进派展开各种形式的斗争,争取议会改革。1836年出现经济危机,工业生产过剩,利润下降,资本家压低工人工资,谷物进口税上涨,粮食腾贵,加上歉收,工人生活陷于困难。伦敦工人成立伦敦工人协会,发布“人民宪章”,开始历史上有名的宪章运动,斗争高潮迭起。宪章运动的左派,还得到马克思的指导。8

1848年席卷欧洲大陆的革命风暴,推翻了许多国家的政府。但狂飚掠过英伦三岛而未造成伤害,1851年的伦敦博览会成为英国国内的一次和平庆典。9 1850年以后,英国公众的注意力从国内转向海外。他们的兴趣集中在士兵、移民和探险家,拿破仑三世的政变阴谋和意大利统一运动英雄加里波第的红色罩衫,充满着英国人的想像。他们对国内政治变得淡漠。选举权问题曾经使英国濒临内战,但是,在50年代,四次提出选举权法案而被忘掉。10在歌舞升平的50年代,工作塑造着心灵,闲暇使心灵带上色彩;危机年代的严厉的纪律松懈了,生活变得更加丰富、更加容易、更加友好。发展教育提到议事日程,沛特(Walter Pater)和阿诺德(M. Arnold)的学说被接受,莫里斯(Morris)和汤因比(Toynbee)的实践被推行,拉斯金(Ruskin)和勃朗宁(Browning)得到承认。英国变得深切地感到中产阶级传统的狭隘和贫乏。11英国突然增大了力量、繁荣和知识。1860年,整个世界变成英国人的家,英国处于和平时代。英国有才智的人,解除了恐惧,恢复了力量,去思考、去探索、去享有。12G. M. 杨这样说:在英国历史上,一个聪明人,都选择在他们年轻时生活在19世纪50年代。13据G. M. 杨的统计,从19世纪30年代到90年代,英国出类拔萃的人才,在50年代年满35岁的有32人,30年代25人,40年代28人,60年代20人,70年代15人,80年代5人,90年代9人。1419世纪70年代以后,英国从自由资本主义过渡到帝国主义,出现了人才凋零的现象。斯宾塞就选择在年轻时生活在19世纪50年代!

2.斯宾塞的家庭和儿童时代

赫伯特·斯宾塞于1820年4月27日出生在英格兰中部德比城埃克塞特路12号,地处市区边缘,房子后面有小花园,隔开一片草地是德文特河,河对面就是德比城的市区。父亲威廉·乔治·斯宾塞是一位很有声望的教师,兼收私淑弟子。赫伯特是长子,比他小一岁的妹妹露伊莎刚满两岁就离开人间,后来接连五个弟妹都是生下不到十天就去世了。赫伯特的祖父也是一位教师。叔父四人,亨利·斯宾塞从事工商业,早亡;约翰·斯宾塞是位律师,移居加利福尼亚;托马斯·斯宾塞剑桥大学毕业,曾任英国国教牧师;最年轻的叔父威廉也是一位教师。斯宾塞家族在离德比城以北数英里的威克渥斯和吉克伊雷顿置有地产。他们的祖先有的来自苏格兰,有的来自英格兰中部的工矿区。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是信从威斯莱所提倡的教义的卫理公会教徒。赫伯特自豪地认为自己继承了不信奉国教者的习惯和传统。15

关于斯宾塞的一生,他本人留给后代一部非常宝贵的历史文献,可供我们研究和参考。他以66岁高龄,在疾病缠身的情况下,历时三年,写下了四十多万字的《自传》。杜威曾称斯宾塞的《自传》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教育文献之一”。16以下就根据他的《自传》对他的一生作扼要的介绍。

斯宾塞一生的主要工作是撰写他的十卷本综合哲学。他认为,“写一部他个人的思想发展史,乃是对这些著作的一个有用的伴随物”。这是他于1894年为他的《自传》所写序言的第一句话。同时,他在《自传》第二卷的前言中说:“有关我一生的叙述必须以描述我作为一个作家生涯的那部分为中心。”因此,他的进化论思想的发展历史,以及具体撰写综合哲学的整个过程,就成为《自传》的一条主线。斯宾塞的进化论思想的轮廓肇端于1842和1844年,1850年出现明确幼芽,逐步发展到1869年成为发展完善的进化论。171886年,他已完成了《生物学原理》两卷,《心理学原理》两卷,《社会学原理》三卷(第三卷第七、八两编尚未写完)和《伦理学原理》第一卷第一编。他感到他的健康状况不宜进行紧张的脑力劳动,同时又感到少量工作还是可取的。因此,他写《自传》是根据前几年所写的传记备忘录,逐步形成一种习惯,每天花少量时间把这些备忘录写成文字。同时,由于怕生前也许不能完稿,所以首先撰写主要部分,即早期生活和教育,以及完成综合哲学体系计划的情况;然后写从事新闻工作以及撰写第一原理的情况等等。19

斯宾塞的父亲和叔父托玛斯对他的早年教育和一生有很大影响,在《自传》中有不少有关他们的生活情况和品德性格的叙述。他在介绍他几位叔叔的共同的性格时,列举了“独立性,坚持自己的判断,不落俗套,无拘束地表现他们的情操和看法,特别是有关政治、社会、宗教和道德方面的问题”。19斯宾塞认为他的父亲除了具有他几位叔父共同的才能以外,还具有他们很少表现出的才能:“一个是发明的能力,另一个是艺术的感觉,加上动手的技能。在某些方面,他在道德上也比他们强。”他认为“在许多方面,无论是智力、情感和身体方面,他都不如他父亲”。20乔治·艾利奥特对斯宾塞父亲的印象很深刻,她觉得他具有“一个宽阔的头脑,知识渊博,富有奇趣和坦率天真,非常令人感到愉快”。21斯宾塞父亲过去的学生、著名高教会派牧师莫时利(T. Mozley),称斯宾塞父亲高个子,瘦小,正直,健谈,倾听别人意见,受人欢迎,善于思索,并且说,如果他在街上出现,会立刻受人注意。22皮尔说,他是一位少有的优秀教师,他坚信自己的思想,但是,他教别人提问题,怀疑一切权威,通过经验和发现去学习。他坚持采用自学的方法。23

斯宾塞说,他父亲从童年时代就开始当教师,也许是在他祖父的学校里。他父亲还在童年时代就收私淑弟子。他父亲严守时刻,上课从来不迟到;富于同情心,凡是认为正确的事情,都坚决执行。关于他父亲的智力,他说,他父亲知觉非常敏锐,辨别力很强,加上观察力敏捷,双手灵巧,可以成为一流肖像画家。他父亲具有很高的发明才能和改造世界的热情。24

斯宾塞的童年,头四年是在德比家里度过的。那时,他父亲一面在学校教书,一面在家里收私淑弟子,又兼任德比哲学会的荣誉秘书。由于劳累过度,身体衰弱,精神极度烦躁,他不得不停止工作,搬到诺丁罕附近的新拉德福,易地休养。斯宾塞一同前往。他在《自传》中写道:“我毫不怀疑,如果父亲健康良好,我的早年教育会好得多;因为不仅他的身心状况使他无法像他无疑希望的那样对我的智育更多注意,而且烦躁和抑郁影响行为的亲切和蔼和对儿童的优良品性的培养。”25

斯宾塞跟父母在新拉德福住了三年。斯宾塞能清楚地回忆当年在高出他头部的荆豆属植物丛中闲逛的愉快心情。大部分时间,他父亲没有要求他进行通常的上课学习。鉴于他体质并不健壮,以及他父亲本人因过度劳累而有损健康,所以他父亲没有要他受学校的训练。斯宾塞从那时起就一直对死记硬背的学习深恶痛绝。他的父亲教他认识字母,他学习很快。但是当小斯宾塞并不要求多学一点,也不去复习已学过的字母时,他父亲就不再要求他学。斯宾塞在《自传》中说,这样就使他在阅读方面远远落后于其他儿童。26

1827年,斯宾塞一家重返德比,住在威尔莫特街八号。这一段时间,斯宾塞的生活还是不受多少限制:学校练习几乎有名无实,在其他方面也没有很有效的控制。他推测他的父亲还是认为他承受不了过度紧张,所以不勉强他学习。他家屋后有一块较大的园地,有不少果树,可以从事花卉栽培,他父亲又在房屋附近租了一块土地,作为菜园。他必须参加园艺工作,常感工作太多,却愿从事一些别的活动,如用石块打栖息在墙上和篱笆上的鸟,观察菜豆花上的蜜蜂,刺穿花冠的底部到达花蜜,在有积水的废弃的唧筒水槽,观察蠕动到水面的小昆虫的幼虫,看它们伸出尾巴呼吸,然后下降水槽。斯宾塞在《自传》中说:“多数儿童天生就是博物学家,如果他们受到鼓励,很容易从漫不经心的观察进到仔细的和深思熟虑的观察。我父亲对这类事情是明智的;他不仅允许而且鼓励我开始研究博物学。”27

但是他的大部分活动就是一般学校儿童的活动,在星期六下午和类似的休闲时间,到乡间闲逛,寻找篱笆旁边的宝贝。在他童年时代,他跑遍了他家附近的地区,熟悉每一处篱笆。春天,他寻找鸟窠,采集紫罗兰或野玫瑰;在下半年,有时采集香菇,有时采集黑莓,有时采集蔷薇果和山楂果,酸苹果和其他野生果实。在这些野外闲逛中,除了是一种愉快的锻炼和满足他对探险的热爱之外,他得到各种事物的知识,各种知觉得到有益的训练。在所有的活动中,他最喜欢钓鱼,每逢假期,他都去钓鱼。多少个半天,仲夏假日的多少个整天,他都花在德文特河岸!他每天早上四点就起身,晚上到不再能看见时才停止。有一次,他大概九岁或十岁,钓鱼时坠入德文特河深水中,几乎丧命,幸被一个名叫何尔姆的青年救起。

斯宾塞的父亲不对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教学,而引导他从事智力性质的昆虫学研究。经过一段时间,他收集了相当多的蛾子、蝴蝶、蜻蜓、甲虫。他是那样兴奋,一度他早上六点出发,追捕这些博物学宝贝。他父亲还鼓励他画他所捕捉或饲养的昆虫。由于这些实物是他自己获得的,因而对他分外有激励作用。有时他还加上说明。在整个童年时代,他经常练习绘画,一段时间很努力,后来,感到疲倦,就停止绘画,过了一段时间,再画时发现比以前有了很大进步。他在自传中写道,“神经系统逐步发展到成熟结构的这种正常自发的发展结果,在解释心理学现象时太多被忽略。”28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到室外写生,还练习制作模型。

斯宾塞在童年时代常常空想,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青年和成年时代,最终变成细想出多少可以实行的计划。这些空想,在走路的时候都占据着他的意识。甚至在街道上,有时一边走路一边自言自语而引起行人注意。他认为,空想不一定有害,有节制的空想有好处,这是建设性的想像,没有这种想像,不能有大的成就。他认为,他当时喜爱空想,产生于力量的自发活动,这种力量有助于在未来生活中成大事。与此相伴随的是,他有一个特点,即在一段时间只想一件事情,他父亲常为此责怪他。

这种对空想的激情自然联系到阅读小说。斯宾塞说过,他从小没有被强迫学习功课,由于缺乏压力,到七岁多他的阅读还不能达到说得过去的程度。但一旦克服了阅读的困难,不需激励就以相当热情继续读下去。他的父母限制他看小说,反对阅读有含蓄道德说教的故事。后来,斯宾塞看小说成为嗜好,常常偷着看,有时通宵达旦在床上看。他母亲发现他通夜看小说,常上楼阻止他。当他听到母亲的脚步声时,就把蜡烛藏在壁柜里,待母亲下楼后,又取出蜡烛继续看。这时斯宾塞大约十一岁或十二岁。

斯宾塞在童年时代,由于父亲因健康原因不能亲自对他进行教育,被送到一所走读学校去学习。第一所被选择的学校是马泽先生的学校。他是一位很平常的呆板的教师,没有能力使学生对他的教课发生兴趣。斯宾塞对背诵总是效率不高。马泽说,“斯宾塞很不乐意学习拉丁文法,我们发现困难在于它缺乏体系。”斯宾塞认为,这种说法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但是他认为事实是在很大程度上由于他一般厌恶死记硬背的学习,在某种程度上也由于他模模糊糊地不喜欢独断的形式。

斯宾塞十岁时离开那所学校,因为他的叔父威廉恢复了教育工作。威廉继承斯宾塞祖父的学校,接办了几年,后由于健康不良而停办学校,现在恢复健康,学校恢复。斯宾塞是若干被挑选的学生之一。他叔父的教学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好,斯宾塞的学习有很大进步。他叔父采用直接法解释机械力的概念。常常用滑轮和杠杆做实验,通过实践解说它们的性能,同时说明这些性能的原因。他叔父接受他父亲的建议,要求学生凭记忆画地图,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方法,使斯宾塞在这方面获得独特的技能。

在学校的训练以外,斯宾塞还得到各种智力的训练。他经常参加各种讨论。他的几位叔父和其他朋友常到他家和他父亲讨论政治、宗教、科学问题和各种是非问题。他听了他们的讨论,熟悉了许多科学真理。他父亲有一台电动机和气泵,他的学生不时来观察空气和电气现象。斯宾塞常常要准备实验,并帮助做实验。结果他很早就学到一些物理学知识,并且偶尔涉及化学。他父亲是德比哲学会的秘书,又是德比卫理公会图书馆委员会的委员。他经常可以阅读他们的图书期刊。同时,德比成立类似勃克培克工人讲习所的文学社,斯宾塞读了很多历史书刊,培养了他对历史的兴趣。

斯宾塞对他十三岁以前所受的教育有以下一段总结。“对于拉丁文和希腊文,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知识:我对拉丁文的知识局限于很不完善地重复变格和一部分动词变化的能力;我对希腊文的知识,只是在我叔父威廉指导下,对希腊文版圣经逐字翻译的过程中所获得的知识。此外,对严格技术含义上的英文,我完全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我没有学过一句英语语法,没有上过一堂作文课。我只有平常的算术知识;算术之外,没有一点儿数学知识。关于英国历史,一点儿没有;古代史,一点儿;古代文学翻译,没有;传记,一点儿。但是,有关周围的事物及其性能,我比大多数男孩懂得多。我对于自然科学原理和过程的概念相当清晰;对于物理学和化学的各种现象,我懂得很多。我还通过亲身的观察和阅读,获得一些关于动物生活,特别是昆虫生活的知识;但是没有植物的知识,无论是通俗的植物知识,还是系统的植物知识。通过各种阅读,获得一点机械、医学、解剖和生理学方面的知识;还有很多有关世界各地和居民的知识。”

“但是,有一些东西还得提一下。我指的是从不寻常的心智训练所获得的好处。我父亲的方法是在各个方面采用自助的方法。除了我已经举例说明过的自助以外,还经常激励智力方面的自助。他经常提出的一个问题是:‘我想知道某某事的原因是什么’,或者直接问我,‘你能讲一下这件事的原因吗?’他自己经常的倾向和加强我的倾向是把一切事物看做自然有原因的;我不怀疑,当我对因果关系的观念比许多和我同年龄的孩子更加明确时,就养成一种寻找原因的习惯,以及对因果关系的普遍性的不言而喻的信念。与此同时,没有任何超自然的暗示。我不记得我父亲曾经指出任何东西可以用超自然的力来说明。他有关周围世界的谈论,除了统一的自然法则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思想的迹象。”

“让我再讲一点,他从来不诉诸权威,作为接受信念的理由。他自己具有这种判断的独立性,并同样有意无意地培养别人这种判断的独立性,他非常有效地培养我这种判断的独立性,不管是不是有目的地培养。无疑,这种独立性是先天存在的;但是他的训练强化了它。”29

3.斯宾塞的青年时代

1833年6月底,斯宾塞的父母带领他从德比到巴斯附近的欣顿·查特浩斯看望他叔父托玛斯。他父亲事先没有告诉他此行的目的是要请他叔父指导他学习数学和语文,希望将来报考他叔父的母校——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

从德比去欣顿·查特浩斯的两天旅途,使斯宾塞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别是第二天。他在《自传》中说:“在我一生中,没有一天使我记忆那么多东西。”30在欣顿的第一天是使他非常高兴的一天,一切都很新鲜,特别是新的昆虫生活。在晴朗的夏天清早,在附近田野闲逛,那无数不熟悉的花朵、蝴蝶和蛾子,使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在德比家闲逛时,只见过一种蓝蝴蝶,而这里到处是蓝蝴蝶;有很多伯纳特蛾子,过去从来没见过。到欣顿不久,他发现一个孔雀蝴蝶幼虫的窠,虽然他在图画上见到过,却从未见过实物。他把幼虫带回叔父家饲养。

斯宾塞本来以为到叔父家是度仲夏假日,但几天以后,叔父安排他学习欧几里得第一个命题。由于他不爱学校和书籍,这使他很不愉快。四个星期以后,他发现他将留在欣顿,这使他更为吃惊。他叔父是欣顿的牧师,思想比较自由,除牧师工作外,家里还接受一些准备大学入学考试的学生。斯宾塞听从安排,勉强留下,但和另一个学生爱尔兰人意见不合,时有争吵。他过去在家从来没有像在叔父家受到那么严格的控制,所以非常想家。终于他决定回德比的家。他以母亲给他的仅有的两先令零用钱,一天早上六时离开叔父家,步行回德比。经过两个不眠之夜,买一便士的面包充饥,喝三瓶啤酒,步行了三天。他忍饥挨饿,大伤身体。回到家里,父母毫无思想准备,惊恐万状。经与他叔父书信往返,在家逗留半个多月后,他重返欣顿叔父家。叔父对他友好接待,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

斯宾塞在叔父家的每天学习安排并不难受。每天上午学习欧几里得和拉丁文,下午一般是学习园艺,有时散步;晚上,先是学习,通常是代数,然后阅读,偶尔下一会儿象棋。他当时很喜欢下象棋,下得一手好棋。对语言学习,还是那么反感。他父亲在当年九月间给他的信上说:“当然你喜欢作文,如果说你对作文所用的文字不感兴趣,可真是奇怪的。”31

斯宾塞对数学的态度很不相同。在欧几里得的证明以及力学的学习中,他都表现出独立思考的倾向。1834年3月,斯宾塞在和他父亲的通信中谈到学习法文语法、希腊文和三角的情况。他的法文和希腊文,进步很小,而且是在压力之下取得的。对于三角,他寄给父亲三角问题的解法。

当时,英国政府贯彻新济贫法。斯宾塞的叔父一直是贫民的朋友,站在贫民一边,反对监工。他开始把新济贫法的规定应用于欣顿。他在教区的行动成为每天讨论的话题,所以斯宾塞不断地听到提出和评论的社会问题。

那年夏天,斯宾塞和他叔父同到伦敦度假,和他父母在华特福的福克斯先生家会合。福克斯年轻时是他父亲的学生,现在在伦敦和伯明翰铁路工作。铁路正在建筑中。在福克斯先生家过了愉快的两周。另外有两周时间在伦敦度过,参观动物园和其他景点。假期结束和他父母一同回到德比。10月重返欣顿。这时,他叔父又添了一个学生,是哈罗公学毕业的,来他叔父处进修一年,然后前往印度工作。他叔父对斯宾塞学习英语语法、拉丁文和希腊文的情况表示不满,增加了学习的压力,但进步还是很小。斯宾塞认为,他所以不喜欢学习语言,是因为他不喜欢学习一切纯粹教条式的东西。1835年春天,学习比较顺利。学完欧几里得第十一册和力学讲义。开始读政治经济学故事和化学。年终,他撰写读者来信,批评济贫法,投寄《巴思杂志》。1836年6月返回德比,结束他在欣顿的三年学习生活。总结三年来的学习收获,斯宾塞说:“在身体方面肯定是有利的。我回到德比时身体强壮,健康良好,身高5英尺10英寸。我无疑得到农村生活和气候的好处。”

“智力方面,得益很大。获得了很多数学方面的知识,加强了我的推理能力。在语言学习方面的成绩微不足道:法语,只学了初步的语法和《短语集》若干页;希腊文,一点儿语法,只是在把《新约》的几章译成英文得到的那一些知识;拉丁文,一点儿给初学者翻译浅近书籍的能力,还多少有些错误。在欣顿所受的教育,范围并不宽广。没有读历史;没有普通文学的修养;课程没有具体科学的位置。诗歌和小说完全被排除。认识到这一切缺陷,但是,我还是比另外的安排获得很大的好处。也许,要不是我在欣顿的生活,我将懒散度日,几乎什么都没有学到。”

“道德方面,对我生活的安排也是有益的。不幸的是我在家生活的几年里,没有强有力的管理使我遵守秩序,虽然不断尝试管理,结果常常是不服从和惩戒。由此造成的不良心态是:我叔父比较坚定的管理难住了我。有我父亲较高的理想和叔父较强的意志,可以取得最好的结果。要是适当地诉诸比较高级的天性,我想,也许可以取得更好的结果。因为,我记得有很多情况证明,如果能唤起同情心和慈爱的情感,就能通过它们进行自我控制。我叔父的训练方法的缺点之一就是由于他是在禁欲主义的环境中长大的。这就阻碍他适当地认识积极的娱乐的需要。在日常生活中,除了停止一下智力工作和室外做一些园艺活动之外,很少安排其他娱乐活动。”32

斯宾塞对他青年时代所受的教育,这样进行了总结。在《自传》序言中他再次指出他在青少年时代所受的教育不同于通常的教育。他说,“无论在童年时代和青年时代,我没有上过一堂英语课,直到目前为止,我完全缺乏正规的句法知识,这些事实应该了解;因为,它们的含义与普遍接受的假设不同。还应该注意其他许多重要遗漏和相当多的增添的东西,这就使我所受的教育,具有不同于通常教育的性质。”33

斯宾塞对他叔父和婶母对他的教育还是非常感激的。《自传》中他在指出他叔父的训练方法的缺陷时指出:“但是,批评是有点不合适的。他们给我的悉心照顾和对我的宽宏大量,远远超过我的期望。他们以极大的耐心执行一件似乎没有指望的任务。要是我处于我叔父的位置,我想,也许我已很快撒手不干了。关于我的婶母,我可以说她表现了非常体贴的情感和强烈的责任感。……我该大大地感激他们。他们必须对付一件难于管教的材料——一个太倔强不易模塑的个性。”34

 

4.三个月的教师生活

 

斯宾塞回德比后,面临一个就业问题。斯宾塞一家,从他祖父到父亲以及两个叔父托玛斯和威廉都是教师,世代相传。斯宾塞认为,他父亲“对他的职业的尊贵有高度的评价。他正确地认为很少有什么职业比教师的职业还高贵”。35他还认为,教师职业之所以没有受到人们的高度尊重,部分原因是由于与历史上低估知识相伴随的对教师的低估。这种情况可以追溯到封建时代。那时,读书写字并不是骑士的才艺,而学习乃是下等人子弟的事。但是,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教师本身的素质不高。常有这样的事,从事训练年轻人的职业的人,在男子中,有许多是在其他职业中失败的人;在妇女中,有许多是贫困或有困难的人,他们既无任教的能力,又未受过专门的训练。一般认为任何人都能教写字,或指出加法的错误。甚至充任高级职务的人如公学的教师所表现的能力,也不足以鼓舞他们的学生,得到他们的尊敬。

斯宾塞说,他父亲的教育理想远远高于一般人的教育理想,所以他把教师的地位看得特别高。“他显然希望我选择教师的职业。但是,他从没有明确地表示过他的愿望:我猜想,他看出我不大愿意当教师。”36

斯宾塞在《自传》中说:“要不是我父亲本性不会搞什么阴谋,也许我会假定我父亲在密谋使我选择教师的职业。”1837年7月下旬,他父亲告诉他,他童年时代的老师马泽先生失去了助手,无法找到另一个助手。马泽先生的假期即将结束,因此感到有些困难。问题就是斯宾塞是否愿意当马泽先生的助手,直到他找到一位助手为止。斯宾塞想,他回家已经一年多,无所事事;虽然答应他父亲的要求违背了自己的爱好,但是,他感到除了答应他父亲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马泽先生安排斯宾塞最不呆板的教学任务,他完成得相当好。他天生有一定的讲解才能,而且有解释事物使人能够了解的兴趣。他的讲课立刻见效,学生感到愉快。特别是几何学,他教得很成功,学生都热切地期待着每星期的几何课;在阅读方面,他在书本上所包含的内容以外,增加一些评论和补充材料,帮助记忆,引起学生注意。总之,他主要效法他的父亲,部分地通过他自身的经验,在教学中采用自然的方法,而不是呆板的机械的方法。

在为期三个月的教师生活中,斯宾塞和学生之间,由于他的教学方法产生了友好的感情,也由于他并不为不必要的禁止而苦恼,师生关系非常和谐。曾经有人担心他和学生的关系不易处理好。他说:“如果他这么想,那就错了。一个天性倾向于反抗压制的人,如果他有一些同情心,他就会不喜欢行使压迫。我之所以说要有一些同情心,是因为,如果没有同情心,他就可能坚持他自己行动自由的要求,而不顾别人的要求。但是,假如他具有适当的伙伴感情,那么,他的心理表现,在一定程度上,就不会把不愿别人加之于他自己的权力加之于人。至少我在和成人的社会关系中所谋求表现的性格,就是我和学生的关系中所持有的性格。我的经验延续了三个月;在很多次星期六下午的野外郊游中,我一个人照管孩子,师生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困难——没有一方行使权威,另一方反抗这种情况。”37

斯宾塞问过自己,“如果教学成为我的职业,我会成功吗?”他的回答“是模糊的——是,又不是。在某些方面也许我证明很适合这个职业;但是,有另一些方面完全不适应”。38

他接着说:“在童年时代,我有很强的空想习惯,一直延续到青年时代,到成年还没有完全停止,逐渐转为考虑多少可以实行的计划。在几年前,曾经细想过一个计划,打算创办一所学校,包含初级部和高级部,我将能在这所学校里实行我自己的计划,包括智育、德育和体育。在空闲的时间,我经常考虑各个部门的详细安排;我想,要是我拥有必需的资产,配备足够的相当明智的助手,我也许能在办出一所具有较好教育制度的学校方面做一些事情。摆脱了行政工作,只负责设计各种方法,监督实行这些方法,并维持秩序,这样的职能也许和我的性格并非不适合,而且我也许能很好地行使这种职能。”39

但斯宾塞又指出,虽然在理想的条件下,他可能获得成功。但是,他相信,在通常的条件下,他将失败。他列举三个理由。“第一,我不喜爱机械的成规;虽然合理的教育计划,将使教课比现在机械的程度少得多,但是,相当部分必然仍然是机械的。第二,我非常不能容忍单调;但是教师的职责,如果不是大多数,至少有许多必然是单调的。第三,我希望在什么是良好的教育方面,在采用的方法方面,以及在遵循的制度方面,实现我自己的理想,这可能会常常引起和家长的分歧。由于我很不愿意放弃我的计划,而大多数家长可能要坚持采用类似通常的课程的东西,这就会经常发生严重的分歧。”

“所以,由于以上这些原因,在我看来,要是我被引到教师的职业,很可能不久我就会厌恶地放弃这个职业。”40

这个实验终于没有进行,1837年11月,斯宾塞的叔父威廉从伦敦给他来信,要他立即前往伦敦,在福克斯先生指导下,担任伦敦和伯明翰铁路的土木工程师。斯宾塞把三个月的教师生活称之为“虚假的开端”。

5.八年铁路建设和其他活动

1837年11月8日,斯宾塞抵伦敦。他将亲自参加英国工业革命的最后一次大战役,也是他仅有的一次直接体验工业生活。当时,正值英国开始建筑几条主要铁路干线的前夕。铁路的建筑,促进了货物、人员和思想的流动以及经济的发展,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变革,是整个工业革命过程中的一次重要战役。正是由于斯宾塞亲自参与了这次战役,使他能以特有的时代感为在以后岁月中的著作生涯奠定基础。

斯宾塞抵达伦敦的第二天,正值维多利亚女王继承王位后举行盛大的游行庆典。他的叔父带领他观看了皇室游行队伍,也是他生平观看到的唯一的一次皇室盛典。

从1837年到1847年的近十年时间内,斯宾塞大约有八年时间用在铁路建设上。这一项工作又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1838年11月到1841年4月的三年半时间,奔波在伦敦、沃斯特和波威克等城市和农村,为建筑铁路献出他的青春年华。英国最初建筑的铁路,很多是短线,随着交通运输的需要逐步扩建和兼并,形成主干线。斯宾塞在伦敦的工程,主要是扩建伦敦至伯明翰的铁路,终点站从伦敦北郊延长至市中心。在伦敦期间,他专心工作,从不涉足娱乐场所,也很少读小说。他做的主要是室外土地测量以及水准测量等工作和室内的制图工作。伦敦工作结束后,转移到沃斯特,这是伯明翰格洛斯特铁路工程指挥部驻地。他担任副助理工程师(莫森上尉是主任工程师),先从事测量、制图等工作,后改任秘书,并到各铁路沿线视察。工作地点先后移驻波威克和布洛姆斯格罗夫,监督筑路工程。在紧张的工作过程中,斯宾塞坚持学习,结合工作,从事发明活动。一部分伯明翰格洛斯特铁路通过富有化石的侏罗纪蓝色里阿斯泥土,在沃斯特路局办公室,陈列了很多菊石标本。斯宾塞对此很感兴趣,开始研究地质学,买了新出版的莱尔(Lyell)著的《地质学原理》。他在阅读过程中发现莱尔驳斥拉马克(Lamarck)关于物种原始的观点。而斯宾塞却倾向拉马克的看法,同意有机体自然发生的观点。

在布洛姆斯格罗夫,斯宾塞的工作主要是试验机车。布洛姆斯格罗夫是机车中心。从这里往伯明翰,要经过两英里多的斜坡,需用大功率的机车,从美国引进的几辆大功率机车,须经过试车。这时,在父亲的建议下,斯宾塞开始研究电磁机车,购置了一些器材,准备在布洛姆斯格罗夫的任务结束后返回德比时进行试验。斯宾塞的上司莫森上尉邀请他担任助理机车工程师的职务。他感到,如果接受邀请,可能丧失时机,不利今后的发展,又由于他和莫森相处关系上出现的一些问题,没有接受邀请,于1841年4月回到德比。41

斯宾塞从事铁路建设的第二阶段是从1844年10月开始的。1844年秋天,英国出现铁路狂热(railway-mania)。由于铁路投资有利可图,许多年来,铁路交通的利益越来越惹人注目。伦敦和伯明翰铁路等主要干线的红利,以10%的幅度上升,100镑的股票上涨到234镑。过去,地主竭力反对建筑铁路。但经过十年来事实的教育,他们改变了观念,急于从铁路附近的地价上涨中获利。同时,对铁路事业感兴趣的承包商、工程师和律师,也准备合作兴办铁路事业。当时,斯宾塞已应“完全选举权同盟”秘书威尔逊(James Wilson)之请,担任《响导报》的副主编。伯明翰和格洛斯特铁路有一条支线须进行测量,通过“完全选举权同盟”主席斯特奇(Joseph Sturge),商请威尔逊借调斯宾塞到伯明翰和格洛斯特铁路担任土地测量和整平工作。所以他又恢复过去的铁路工程工作。1845年上半年,各主要铁路公司展开争取地区的斗争。大西方铁路公司向议会申请建筑牛津、沃斯特至沃尔佛汉普顿线的权利,因此与北西线和伯明翰·格洛斯特线发生矛盾。斯宾塞所在伯明翰·格洛斯特线的计划一时暂停。各公司的筑路计划都要通过议会法案,往往需要等待很长时间。1845年秋天,铁路狂热继续高涨,扩散到各个阶层。甚至斯宾塞的父亲,他并非商人,完全生活在商业圈外,也由于受德比商人的引诱,卷入铁路狂热的浪潮。有人向他建议申请修建地方铁路,筹集股金。斯宾塞知道后,力劝父亲抛售他所购的股票,不要搞投机。他父亲听从他的劝告,抛售了他的股票。不久出现了铁路股票市场的大恐慌。在这场铁路狂热的浪潮中,发生了很多诉讼案子。斯宾塞工作的公司的计划也遭失败,终止了他的土木工程师的生涯。1847年开始,他不再与任何铁路计划发生关系。42

总结他在铁路工程的工作,斯宾塞问自己,如果他继续从事工程师的职业,能否成为一个优秀的工程师?他说:“答案是难料的。在有些方面,是的;在另一些方面,否。就发明创造能力而言,我有适当的禀赋,可能成功;虽然可能由于不够注意惯例,要犯些错误。要学习工程每一个领域的成就,需要很大的耐性;缺乏这种耐性,忽视经过鉴定的经验的指导,可能遭到失败。另外,他厌恶机械单调的工作。土木工程和许多职业一样;有很多机械单调的工作,会阻碍进步。我对财务细节不感兴趣,很可能得不到足够的注意。……还有一个缺陷使我不能取得巨大成就的是我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特别是对上司不够老练。在很多职业,特别是工程,晋升靠取悦有权力的人而不是靠本质的适合。……我能否成为一个优秀的工程师,无法决定。命运安排我对这个试验不应尝试。”43

在参加两个阶段铁路建设工作之间的那一段时间里,斯宾塞曾参加很多活动,其中有两件事不能不记。一是他积极参加过宪章运动的政治活动;二是他为《不信奉国教者》杂志写了几篇文章,后来发展为《综合哲学》体系的萌芽。现在先说第二点。斯宾塞在《自传》中说,1842年5月,他叔父到德比看望他们一家,约定斯宾塞和他同返欣顿。在重访欣顿过程中,斯宾塞为他叔父模塑了一座半身雕塑像,再就是和他叔父进行了多次谈话,这些谈话就是后来形成的给《不信奉国教者》杂志写的十二封信。他说,他叔父对政治很感兴趣,斯宾塞一家的所有成员都对政治有很大兴趣。《不信奉国教者》杂志的主编米亚尔(Edward Miall)先生,是他叔父的朋友。他叔父把斯宾塞写的第一封信另加一封介绍信寄给米亚尔先生,接下去又寄去几封信,分别讨论商业限制、国家教会、济贫法、战争、政府与殖民地化、国家教育、卫生管理。这十二篇以书信形式写的论文,后来汇集出版,这就是他的第一本重要著作《论政府的正当范围》。

这里,引一段他第一封信中的话:“自然界一切东西都有其规律。无机的物质有其动力的特性,化学的亲合性;有机的物质,比较复杂,比较易于毁灭,也有其指导原则。作为整体形式的物质是这样,作为聚集体的物质也是这样;生物有其规律,生物所由来的物质也有其规律。作为生物有许多功能要履行,人体的器官就履行这些功能。……”

“人在身体方面是这样,人在精神方面也是这样。物质有其规律,心灵也有其规律。……”

“人在个人方面是这样,人在社会方面也是这样。社会和人一样肯定都有其指导原则。它们也许不那么容易追踪或不那么易于界定。它们的行动可能比较复杂,也比较难于服从这些原则;但是类推告诉我们,它们必定存在。”44

斯宾塞在论文中表达了他的有关心灵和物质,个人和社会的规律的普遍性的信念,他的有关普遍的因果关系的思想,他的有关有机界官能适合功能的适应过程的思想,他的有关个人官能和他们环境之间的平衡的思想,以及社会趋向平衡的思想,等等。足见斯宾塞当时的思想已经倾向于纯粹自然主义的解释,承认整个进化过程有一定的因素。45

斯宾塞曾明确指出,他的第一阶段工程生活的结束,开辟了另一种生活的道路。他在欣顿开始撰写,后来在德比完成的《论政府的正当范围》,就是走向这另一种生活的第一步。他是这么说的:“要是没有欣顿之行,要是没有和我叔父的这些政治方面的讨论,可能不会有写给米亚尔先生的介绍信,这第一封信就不会发表,其余几封信就不会写。如果没有写这些信,从这些信起源的《社会静力学》甚至不会考虑。如果没有《社会静力学》,那么《心理学原理》的研究也许不会被探索。如果没有从这些著作开始的关于一般生命的研究导致对生命现象和无机界现象的关系的研究,就不会有《综合哲学体系》。46

1836年英国陷入经济危机,生产过剩,利润下降,资本家压低工资,农业歉收,粮食腾贵,工人生活困难。在这种背景下,宪章运动发展,高潮迭起。斯宾塞从第一阶段铁路工程工作回德比后,正值宪章运动第二次高潮。他积极投入这一运动,自称成了“积极的政治家”。宪章运动要求实行普选,进行议会改革。斯宾塞对早期宪章运动的领袖如洛维特和文森特等非常敬仰。他参加了以斯特奇为主席的“完全选举权同盟”,担任“完全选举权同盟”德比支部的名誉秘书,并代表德比参加了在伯明翰举行的完全选举权运动代表大会,他的叔父托玛斯也出席了那次大会。他说,他是一个22岁的青年,能参加这个运动,很感兴奋;他以极大的热情草拟了议会改革法案,还珍藏着签上他自己名字的草稿。

 

6.半个世纪的著述生涯

 

从1841年到1848年这七个年头,斯宾塞没有找到一个固定的职业,做了许多零星的工作,一事无成。他认为从21岁到28岁是他一生中的“无效部分”。怎么办?

1848年春天,有人建议他移居新西兰,因为在英国很少有机会可以发迹。但是他很难下决心离开文明世界,特别是他感到留在英国还能做一点事。另一个思想是回到他祖传的职业,但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五月,他来到伦敦,主要目的在于解决就业问题。办学的设想已经放弃,铁路工程也早脱离,唯一可能似乎是从事写作。47他叔父介绍他见《经济学家》周刊主编詹姆士·威尔逊。斯宾塞在伦敦等了几个月,终于得到威尔逊的邀请,在70个候选人中获选,担任副主编,工作条件很好,供住宿,撰写社论另给报酬,有充分的业余时间可以写作,环境幽静。他立刻接受,从而终结了他一生中从21岁到28岁之间那一段似乎没有做出什么成绩的生活。48他开始从事新闻工作,再经过若干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毕生的特殊任务。49

斯宾塞在《经济学家》周刊编辑部的工作并不繁重。他每天早餐后在圣詹姆士公园或格林公园散步,上午在办公室看材料,写摘录,处理一些行政工作。中午在惠廷顿俱乐部午餐,那里有大量的国内外图书可供阅览,下午一般从事各项活动,包括访友和娱乐活动。晚上搞私人工作,一般从晚7时到12时,从事写作,撰写他继《论政府的正当范围》之后的一部专著。

通过出版家查普曼,斯宾塞进入伦敦知识界。50他的叔父从巴思迁至伦敦后,斯宾塞每星期天晚上都到叔父家做客,每次见面都热烈地讨论有关伦理学、政治学、教育和一般社会问题,双方都愉快地期待每周一次的会见。关于他在撰写的那部专著,斯宾塞经常在和他父母的通信中报告写作的进度。该书从1848年秋天开始撰写,1850年早春,专著完成在望。查普曼和印刷商伍德福尔对出版他的专著给予同情和支持,斯宾塞负责部分资金担保,经与查普曼、他父亲和他的朋友霍奇斯金商定书名后,以《社会静力学》的书名于1850年秋正式出版。

《社会静力学》是英国地方急进主义经验的总结。51该书的副标题是“社会和政治道德体系”。斯宾塞说,该书的目的“主要是伦理的。导言讨论各派道德主义者的学说;第一编从基本的公平法则推演人的权利;其余各编引出有关公平的政治安排的推论:通过权宜措施的考虑加强伦理道德的推论”。52该书出版后,得到英国社会各界广泛的注意和好评。这个时期似乎是斯宾塞一生中最为愉快和最安定的时期。53

在斯宾塞的一生中,朋友的往来,占有重要地位,他把友谊看做他“生活组织的一部分”。在担任《经济学家》副主编期间,除经常和刘易斯(G. H. Lewes)会见,增进亲密的友谊以外,又结识了伊万斯女士(Marian Evans,即英国作家艾利奥特George Eliot)、赫胥黎(T. H. Huxley)和廷德尔(J. Tyndall)。斯宾塞这样评价在担任《经济学家》副主编期间所结识的朋友对他以后生活经历的性质所起的作用:“总之,我认为我可以这样说,我今后的生涯的性质,主要地是由我和《经济学家》联系的这一个时期所开始的思想和所形成的友谊所决定的。”54

斯宾塞和当时很多英国的哲学家和科学家结下深厚的友谊,切磋学问,交流思想。他和约翰·密尔(John Stuart Mill)的友谊不同寻常。密尔长他14岁,在1840年至1860年间密尔在英国学术界有很高的地位,很少人敢于对他的许多观念提出疑问。在思想的许多领域如哲学和政治经济学,密尔的逻辑学和政治经济学统治着整个学术界。斯宾塞读了他的《逻辑学》,提出批评意见,密尔接见了他,进行了友好的交谈,结成忘年之交。从19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斯宾塞经常被邀参加密尔家的星期六晚餐会,会见了政治家、历史学家格罗特(George Grote, 1794—1871),心理学家贝恩(Alexander Bain,1818—1903),经济学家福塞特(Henry Fawcett, 1833—1884)和卡恩斯(Cairns),法国学者勃朗(Louis Blanc)等等。从1857年斯宾塞首次约见密尔到1873年密尔因丹毒过早逝世的十六年间,他们始终保持着联系。斯宾塞出版著作碰到困难时,密尔为他筹措资金,鼓励他发表。密尔逝世后,斯宾塞为他撰写讣告。

斯宾塞参加的友好社交活动,历时最长的首推他和另外八位急进派科学家组织的X俱乐部。这是一个非官方的、但非常有影响的学术团体,他们每周聚餐一次,讨论科学上共同感兴趣的问题。X俱乐部成立于1864年11月,成员限九人,都是英国最有名的科学家,除斯宾塞外,都是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他们是赫胥黎(T. H. Huxley)、廷德尔(John Tyndall)、胡克(John Hooker)、卢伯克(John Lubbock)、弗兰克兰(Edward Frankland)、巴斯克(George Busk)、赫斯特(Archer Hirst)、斯波蒂斯伍德(William Spottiswoode)和斯宾塞。俱乐部每周的星期四集会,除生病或因事不在伦敦者外,不得缺席。原来规定集会时讨论科学和哲学问题,但除一般讨论科学问题外,更多的是活跃的交谈和有关科学社团事务的讨论,主要是皇家学会的会务。每年从十月至翌年六月集会,并聚餐。有时邀请宾客参加,达尔文、高尔顿、克利福德、赫尔莫尔兹(H. L. F. Von Helmholtz)以及美国的著名进化论者菲斯克(John Fiske)等都参加过X俱乐部的聚会。俱乐部成员中有三人当过皇家学会会长、五人当过不列颠协会会长、一人当过外科医学院院长,一人当过化学会会长,一人当过数学会会长。X俱乐部在英国享有科学决策者的声誉,有很高的权威,人们谈到X俱乐部都为之屏息。55在英国科学教育史上,有它光辉的一页。

继《社会静力学》之后,斯宾塞为《领导者》(Leader)、《威斯敏斯特评论》(Westminster Review)、《不列颠评论季刊》(British Quarterly Review)和《北不列颠评论》(North British Review)等期刊撰写大量论文,主要有《发展假设》(《领导者》,1852)、《一个从动物繁殖的一般规律推演的人口理论》(《威斯敏斯特评论》,1852)和《普遍的假设》(《威斯敏斯特评论》,1853)等,这些论文是他后来巨著的前奏。“这是他智力活动最为高昂,发现最多的年代。”56自从他和赫胥黎、廷德尔和其他科学界知名人士结识以后,阅读了许多法国和德国生物学家的名著,经常听取在皇家协会举行的科学报告,准备撰写心理学著作,参加密尔和休厄尔(Whewell)有关认识论方面的争论。斯宾塞初到《经济学家》杂志工作时,曾计划在完成《社会静力学》一书后离开。现在该书出版已两载,“什么是他一生的事业”这一思想在他脑海里正在凝成胶体,主要的形成影响业已具备。1853年1月,他叔父托玛斯因病逝世,按遗嘱给他500英镑遗产,使他下决心脱离《经济学家》杂志,于1853年7月离职,专事写作。57斯宾塞回忆在《经济学家》杂志工作的这一段时间时说:“我的新闻工作者生活的这些年的回忆是令人愉快的。任务轻松,无忧无虑,日常生活是称心的,有充分的娱乐机会。这是一个进行着积极的思维发展的时期。当时萌发的各种观念,在以后的年代里展开。……我后来的生涯的性质,主要是在我和《经济学家》联系期间发生的思想和形成的友谊决定的。”58

1854年8月,斯宾塞在离法国迪阿普(Dieppe)东北八英里的沿海小港特雷波(Tréport)度假时开始写《心理学原理》,历一年时间完成。他称这是他的第二本书,认为该书可与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一书媲美。59斯宾塞在写《心理学原理》过程中,由于工作过度紧张,在威尔士的蓬格威立德(Pen-y-Gwyrid)撰写该书情感一章时神经系统发生纷乱,成为终身不治之症。但是,尽管病魔缠身,斯宾塞还是坚持与疾病作斗争,终于在1896年以76岁高龄完成了他的十卷巨著。当他念完《伦理学原理》一书的最后一句时,对他的秘书说:“我已经完成我为之生活的事业。”60

1857年在斯宾塞的一生中是一个重要的年代。从18世纪以来,“进步”(progress)已经是一个普通的概念。1850年斯宾塞和刘易斯讨论“发展假设”(development hypothesis),使“进化”(evolution)这个词成了19世纪50年代一般的用语。斯宾塞围绕进化这一个中心命题对他的思想进行综合工作,到1857年他决定建立一个庞大的思想体系,从低级的生物学的起源开始,到最高的伦理学原理为止。这就是他一生的事业。

斯宾塞为实现这个计划,面临许多困难。他叔父留给他的遗产已所剩无几,健康状况只允许他每天至多工作三小时,稿费收入也很菲薄。他曾想找一政府工作,但未如愿。终于在1860年确定一个写作《哲学体系》的计划。《哲学体系》共分十卷,计有《第一原理》一卷,《生物学原理》两卷,《心理学原理》两卷,《社会学原理》三卷和《伦理学原理》两卷。《第一原理》于1862年出版。密尔称斯宾塞是飞黄腾达的哲学名人。斯宾塞在近四十年的时间内,以顽强的毅力,战胜疾病,按撰写计划,逐卷完成。《生物学原理》两卷于1864年和1867年完成,《社会学原理》于1873年完成,《伦理学原理》于1896年完成。

斯宾塞的《教育论》,原是他在50年代为三家季刊撰写的四篇论文,其中第一章《什么知识最有价值?》发表在《威斯敏斯特评论》(1859年7月);第二章“智育”原以《教育的艺术》为题发表在《北不列颠评论》(1854年5月);第三章《德育》和第四章《体育》分别发表在《不列颠季刊》1858年4月和1859年4月。1860年美国首先出版《教育论》单行本,英国版于1861年出版,该书出版后二十余年间,翻译成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俄文、匈牙利文、荷兰文、丹麦文、西班牙文、瑞典文、波希米亚文、希腊文、梵文、阿拉伯文、日文和中文。在美国、墨西哥和南美各国,有很大影响。即使在斯宾塞的影响衰落之后,《教育论》仍为广大读者所传诵。

1875年5月,斯宾塞开始为写《自传》作准备,按年撰写备忘录。1886年开始写成文字,1894年完成《自传》两卷。斯宾塞疾病在身,以垂暮之年,仍继续在各种报刊杂志发表论文。1899年2月写成《思想的来源》61,阐明他的进化论思想的发展过程,又可作为他的《综合哲学》的梗概。

1900年他开始写他最后一本书:《事实与评论》。他在给美国友人阿帕尔顿(Appleton)去信时写道:“我还有一点余力,还有些东西要写,我想,它很可能成为一本受人欢迎的著作。”在他和另一位朋友的信中说,脑力工作已成为他的第二天性,“经过五十年的写作生活之后,要从这个习惯中解放出来是困难的。要是把思想写下来的工作突然中止,生活将是非常沉闷的。”62在两年的时间里,他以每天平均10行的速度坚持撰写。该书于1902年在伦敦和纽约同时出版。63

在19世纪最后的25年里,全世界对斯宾塞的思想产生兴趣。1866年他的著作被译成法文和俄文,然后在七八十年代译成德文、意大利文和西班牙文。1876年,所有他的主要著作除《社会学原理》外都已译成德文和俄文。从1877年至1900年有32种著作译成日文。

从1871年起到1903年止,斯宾塞获得英国、意大利、法国、西班牙、美国、丹麦、比利时、希腊、奥地利、匈牙利和俄国等11个国家的32个学术团体和大学的荣誉称号。1902年作家协会提名他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1903年12月8日,斯宾塞在他的布赖顿的寓所逝世。12月14日遗体运往伦敦哥尔德格林火葬场火化。当天下午,骨灰埋葬在海格特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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