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有没有目的

(一)教育有没有目的

教育有没有目的?要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困难。原因在于，人的活动都是有预定的目的的活动，人的实践活动与动物的本能活动的本质区别就在于其目的性。这一点，正如马克思曾经明确指出的:“蜘蛛的活动与织工的活动相似，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1]既然人的活动是有目的的，那么，教育活动具有目的性也就是不言自明了。但是，一些学者对这个不言而喻的问题提出了挑战:“教育者一定要有教育目的吗?”

1.教育是否需要一个教育目的

杜威是“教育无目的论”的代表人物。在杜威看来，真正的教育是与儿童的生长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教育不是把外面的东西强迫儿童或青年吸收，而是要使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得到生长。“教育即生长”，教育是儿童生长本身，是儿童的本能的展开和经验的改造、改组过程，所以，教育就没有什么目的可言了。也就是说，“生长是生活的特征，所以教育就是生长;在它自身以外，没有别的目的。学校教育的价值，它的标准，就看它创造继续生长的愿望到什么程度，看它为实现这种愿望提供方法到什么程度”^[2]。

杜威认为，“教育的过程，在它自身之外没有目的，它就是它自己的目的”^[3]。“我们探索教育目的时，并不要到教育过程以外去寻找一个目的，使教育服从这个目的。我们整个教育观点不允许这样做，我们所要做的，是要把属于教育过程内部的目的和从教育过程外部以外提出的目的进行比较”^[4]，“教育过程和目的是完全相同的东西。如果要在教育之外另立一个任何目的，例如给它一个目标和标准，便会剥夺教育过程中的许多意义，并导致我们在处理儿童问题时依赖虚构的和外在的刺激”^[5]。

显然，杜威的“教育无目的论”并非否认教育目的的存在，而是反对从外部强加给教育活动的目的，反对“一般的和终极的教育目的”。在他看来，“教育本身并无目的。只有人，即家长和教师等才有目的;教育这个抽象概念并无目的。所以，他们的目的有无穷的变异，随着不同的儿童而不同，随着儿童的生长和教育者经验的增长而变化”^[6]。因此，我们不应该到教育过程以外寻求教育目的，学校应寻求具体的目的以取代狭隘的、说教的、消极的一般目的。由此可见，在杜威的心目中，教育是有目的的。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一书所论证的就是教育应朝着民主社会的要求，引导儿童生活生长和经验改造，从而使新生一代符合和满足民主社会的希望。杜威的“教育无目的论”并不是放弃教育目的，而是对脱离儿童而由成人决定教育目的的旧教育的纠正。

2.教育是否需要一个统一的教育目的

教育是否需要一个统一的教育目的?对这个问题，赫尔巴特认为，“从教育的本质来看，统一的教育目的是不可能产生的”。原因在于，教育目的是指向儿童未来，学生将来作为成年人本身所要确立的目的，这是教育者当前必须关心的。“因为人的追求是多方面的，所以教育者所关心的也应该是多方面的。”这种教育目的致力于“未来成年人的职业意向”，自然是无法统一的。^[7]

沛西·能则认为，企图对教育设定一种普遍目的的尝试基本上是出于一种误解，因为人们关于所设定的目的的解释会依据他们不同的生活理想而彼此相异:对于B来说，A所谓的“人格构成”或“一种完整生活的预备”是“可笑的或者更坦率地说是有害的”，等等。因此，“假如教育目的肯定生活的任何一种理想的话，那么便不存在任何统一的教育目的，因为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种理想”。与之相反，“在教育上所作的努力应该限制在为每一个人创造能使其个性得以最全面发展的条件上”。^[8]

事实上，对于教育目的而言，不是不需要一个统一的教育目的的表述，对这个问题的争论提醒我们仅有抽象的目的是不够的，原因在于，教育目的过于抽象，不仅不利于人们的理解，而且不利于对教育工作进行实际指导，因此，更为具体的目标也是必需的。这些更为抽象的目的，不仅具体表现在行为目标中，而且体现在过程原则中。在有些国家，“教育目的”有分层的考虑，即把“教育目的”分解为若干“教育目标”，再把每个“教育目标”细分为更为具体的目标，进而建立“教育目标规范”。以美国全国教育协会教育政策委员会在1938年发表的《美国民主中的教育意图》为例，美国的教育目的就是“民主主义”，根据这个教育目的确定的教育目标包括:

(1)自我实现的目标:探究听、说、读、写、数、见闻、健康知识、健康习惯、公共卫生、休养、认识兴趣……

(2)人际关系的目标:尊重个性、友好、协作、礼仪、爱好家庭……

(3)经济效益的目标:工作、职业知识、效率、调整、爱好、个人经济、消费者的判断、顾客的效率、消费者的保护……

(4)公民责任的目标:社会正义、社会活动、社会理解、批判性判断、宽容……^[9]

由此可见，教育不可能没有目的。这一点，正如怀特所说:“教育者需要教育目的，这似乎是不言自明的。教育当然是一种有所指向的、有目的的事业——它怎么可能不是这样呢?但是近年来，有个问题被提了出来——‘教育者一定要有教育目的吗?’有些人的回答似乎向这个不言而喻的问题提出了挑战。然而，这些回答都不能否认教育目的的存在。”^[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