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测量的指标

自然科学中的测量对象一般是实体,且有较为固定的概念和统一的认知,如桌子的长度、体温、重量等。但是社会测量的对象,通常是抽象的、含糊的、不确定的。例如,“收入”这样一个简单的概念,我们仔细分析也会发现有劳动收入、财产收入、意外收入、赠予性收入等;“教育”有国家承认的全日制教育、业余时间的自学或进修,广义的“教育”还包括看一本书或一场电影受到的心灵触动、旅游时获得见识的增长、生活经历给我们的启发。更不用说一些更为抽象含糊的如“幸福感”、“同情心”、“信任”等概念。要测量这些对象,我们需要精心设计指标体系,即测量的工具。

案例3-3　信任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社会与心理现象,牵涉到很多层面和维度。因此在做任何信任研究之前,把自己要研究的信任先作概念上的说明及澄清,找出其基本构成是必要的。然而,西方学者对信任的定义五花八门,直到今天,也仍然没有一个共同认可的定义。

后来的学者虽然将“信任”的定义收窄到“人际信任”的范畴,亦即仅指对另一个人或一群人的信任而不包括对事件的信任。下面是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说法:

——信任是个体认为另一个人的言辞、承诺以及口头或书面的陈述为可靠的一种概括化的期望(Rotter,1967)。

——信任是个体所有的一种构成其个人特质之一部分的信念,认为一般人都是有诚意、善良及信任别人的(Wrightsman,1992)。

——信任是交往双方共同持有的,对于两人都不会利用对方之弱点(vulnerability)的信心(Sabel,1993)。

——信任可由选择相信他人的合作行为来显示(Deutsch,1973)。

信任的复杂性可通过对其基本构成和维度的分析得到更清楚的反映,下面是一些较典型的分析结果:

——可预测性、可依靠性、坚信(faith)(Remple&Holmes,1986)。

——行为一致性、能力、义务和责任感(Barber,1983)。

——能力、动机、才干(capability)(Deutsch,1973)。

——概括性信任、情感性信任、可靠性、可依赖性(Johnson-George& Swap,1982)。

——专业技能、可信任性(Hovland,Janis&Kelly,1953)。

资料来源:杨中芳,彭泗清.中国人人际信任的概念化:一个人际关系的观点[J].社会学研究,1999(2):1-21.

(一)概念化

我们生活中使用的语言通常是含糊的,但是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流。我们能理解这些话语:“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某某很值得信任”,“他文化程度很高”。但是在社会科学的研究当中“善良”、“信任”、“文化程度”都只是我们头脑中的印象和标签,它具有不确定性。例如案例3-3中“信任”这个概念,不同的学者对它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信任”是信任对方的品行,有些人的“信任”还包括对能力、专业技能、彼此感情的考察。因此要研究某个问题,我们要用术语把概念的含义明确下来,以保证所有的人都能理解,这个过程就是概念化。交流是在概念的基础上进行的,不然就会出现鸡同鸭讲的情况。

(二)操作化

“善良”、“同情心”这样的概念是抽象的,它没有颜色、形状和气味,我们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要把抽象的概念进行测量,我们需要把它转化为可以观察和测量的对象。所谓的操作化,是指具体说明测量的内容和方法,以及如何对不同的观察结果进行解释。例如,案例3-4就反映了“失范”这个词从概念化到操作化的这样一个过程,经过操作化以后,抽象的“失范”就可以观察和测量了。

案例3-4　涂尔干认为,自杀率也反映了社会稳定和谐的状况。社会动荡和剧烈变迁带给人们的是不确定感,涂尔干认为,这种不确定感导致迷惘、焦虑甚至自我毁灭。为了描述这种社会规范的失序,涂尔干选择了失范(anomie)来形容这种状况。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词并不是涂尔干凭空捏造的。anomie在德文和法文里的意思就是“没有规则的”,而早在涂尔干之前三百年,英国人也用anomy来形容“亵渎神圣的法律”。然而,自涂尔干之后, anomie便成为社会科学领域的一个概念。

自《自杀论》问世以来,失范在社会科学家眼里成为一个十分有用的概念,许多学者扩展了涂尔干的用法。默顿(Robert Merton,1938)在他的经典著作《社会结构和失范》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失范产生于社会所认同的目标和手段之间的脱节。例如,挣更多的钱是社会上有广泛共识的目标,但是,并非每一个人都有能力用社会所接受的方法来实现这个目标。默顿认为,对目标的强调造成了社会混乱,因为那些不愿意采用正当方法的人,就会采用非法手段来达到目的。默顿的讨论就是对失范概念的扩展。

尽管涂尔干当初提出这个概念是为了描述社会的特征(默顿也是如此),然而也有社会科学家用它来描述个人(为了表现这种分别,有些社会学家采用了anomie的原意,即描述社会；另外采用anomia来描述个人)。在某个社会中,有些人有失范(anomia)的经验,另一些则没有这样的困扰。在默顿之后20年,鲍维尔(Elwin Powell)对失范(那时采用的还是anomie)给出了如下的概念化定义:

当发觉自己行为的结果相互矛盾、无法运用、无足轻重的时候,失范便产生了。因为失去了方向,空虚与冷漠便伴随而来,因此,失范可以简单地被理解为“空虚”。(1958:132)

鲍维尔更进一步认为社会上存在两种失范,此外,他还具体考察了不同的职业经历如何造成失范甚至演变为自杀。但是,鲍维尔并没有测量失范,他只是研究了职业和自杀之间的关系,并因此获得了两种失范的推论。因此,鲍维尔的研究并没有提供失范的操作化定义,而只是将失范做了进一步的概念化。

尽管不少学者提出了失范的操作化定义,但只有一位学者的定义最引人注目。在鲍维尔发表上述论文之前两年,史汝尔(Leo Srole,1956)设计了一份据称能测量个人失范的问卷,其中有五个叙述性的问题要受访者回答“同意”或是“不同意”。

1.不论人们怎么说,男人一般都会越变越坏。

2.把新生儿带到这个不断寻找明天的世界,真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3.现在,人们不得不今朝有酒今朝醉,根本管不了明天。

4.现在,人们真的不知道还可以信赖谁。

5.向政府官员投诉没什么用,因为他们根本不关心老百姓。

资料来源:[美]艾尔·巴比.社会研究方法.[M].11版.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130-131.

(三)指数和量表

在社会研究时,我们常常设计和发展可以操作的指数和量表来测量一些抽象概念。

(1)指数是指在回答多个问题时,不同的答案分配一定的数值,最后把这些数值加起来就是所得分数,分数的高低代表一定的含义。例如,贝利生育意愿指数(见表3-1)可以测量人们对待生育的态度。它由10个陈述组成,同意该陈述编码为1,不同意该陈述编码为0,最后把10个陈述的得分相加起来,就是测量客体的生育意愿指数,总得分越高,说明研究对象的生育意愿越强烈。

表3-1　贝利生育意愿指数

续　表

(2)李克特量表。该量表由一组陈述组成,每一陈述有“非常同意”、“同意”、“不一定”、“不同意”、“非常不同意”五种回答,分别赋值为5、4、3、2、1,每个被调查对象的态度总分就是他对各道题的回答所得分数的总和,这一总分可说明他的态度强弱或他在这一量表上的不同状态。李克特量表的陈述通常分为5个等级,但有些研究者也使用7个或9个等级。李克特量表的设计比较简单而且易于操作,因此在社会研究实务中应用非常广泛。在实地调查时,研究人员通常给受测者一张印有量表的封闭式问卷,请他从中挑选一个合适的答案。

(3)语义差异量表。该量表由一组词义相反的词语组成,这一组词语通常是某个事物或对象的待研究属性。例如,我们可以用一组反义词“幽默”和“无趣”、“智慧”和“愚蠢”、“善良”和“邪恶”、“主动”和“被动”、“坚强”和“软弱”等来测量研究对象心目中某个人的形象(见表3-2)。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之间可以分成5～7个等级,每个等级赋予分值5、4、3、2、1或者2、1、0、－1、－2。调查时,请被调查对象根据自己的判断打“√”,然后统计所有的调查结果可以得出定量的结论。

表3-2　您对张三的个人印象

语义差异量表的主要优点是可以清楚有效地描绘受访者对个人、社会现象、社会事件、某种产品或品牌的态度、印象。如果同时测量几个对象的形象,还可以将不同对象的形象轮廓制作成图像进行可视化比较。

(4)社会距离量表。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鲍嘎德于1925年创建了该量表,它由一组表示不同社会距离或社会交往程度的陈述组成,它要求被调查者根据自己的看法对这些陈述表示赞同还是反对。例如,假设我们要探讨人们与同性恋群体的交往意愿和对他们的接受程度,我们可以询问这样一些问题,您愿意让同性恋:①生活在你的国家吗钥②生活在你的社区吗钥③住在你们的那条街吗钥④做你的邻居吗钥⑤你的子女如果是同性恋,你愿意接纳他们的伴侣吗钥

社会距离量表的题目在强度上是有差异的,上述这些问题逐步增加了受访者对同性恋者的接受程度,同意低级别的描述不一定同意高级别的描述,同意该级别的描述则一定能接受较低级别的描述。我们一般用社会距离量表来测量人们对某个事物的态度,它在研究偏见行为和歧视态度的时候特别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