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俣湾汞污染事故

水俣市位于日本九州岛西南端，熊本县的最南部，与鹿儿岛县接壤，三面环山，一面朝海，树木葱茏，碧海蓝天，风光秀丽，是水俣湾东部的一个小城（图15-11）。目前有3万多人居住，面积约163km2。水俣市西面的八代海（Yatsushiro Sea）是一个被九州岛和天草诸岛等岛屿环绕的内海，由于旧历8月1日前后会出现神秘的如同火光的海市蜃楼景象，而别称“不知火海”。不知火海非常富饶，特别是水俣湾作为鱼类的产卵地，即使大量捕捞，鱼群依然滚滚涌来，因此又被称为“鱼涌海”。

图15-11　水俣湾（Minamata Bay）

A.地理位置；B.水俣湾现貌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本国内百废待兴，发展经济成为日本政府的首要任务。20世纪60年代，日本经济走上了高速增长的快车道。然而与此同时，由于环境政策不健全、环境管理松散、监督执法不严，导致了环境问题集中暴发，日本列岛一度成为“公害列岛”。20世纪“八大环境公害事件”是人类遭受的重大环境灾难，这些由工业污染造成的悲剧给人们留下了惨痛的记忆和教训。“八大公害事件”其中四起与日本有关：富山事件（镉中毒）、四日事件（废气污染）、米糠油事件（多氯联苯中毒）、水俣病事件（汞中毒）。

1. 水俣病

位于熊本县水俣市的新日本窒素（智索公司）肥料株式会社（“窒素”是指氮，现名为智索（智索公司）株式会社、以下简称“智索公司”）（见插文）的工厂和位于新潟县鹿濑町（现阿贺町）的昭和电工株式会社（以下简称“昭和电工”）的工厂所排放的甲基汞化合物污染了鱼类和贝类。水俣病即是食用这些受污染的鱼类和贝类而引起的神经系统疾病。其主要症状有感觉障碍、运动失调、向心性视野缩小、听力障碍等。而且，母亲在妊娠中受到甲基汞影响，会引起胎儿性水俣病等，有时显现出不同于成人水俣病的病征。汞污染不仅损害健康，还对污染地区的自然和社会带来了严重的问题。

智索公司水俣工厂 1959年

智索公司水俣工厂 2013年

1908年，“日本窒素肥料株式会社”在水俣建厂，开始生产化肥，逐渐成为日本主要的化学工厂，也成为支撑日本战后经济增长的企业之一。其纳税额占水俣市税收的一半以上，是水俣市民的生存支柱，并且是水俣市经济、政治、社会的中心。如今，智索公司在水俣市依然是一家大公司。1959年拍摄的照片显示工厂内一根根大烟囱浓烟滚滚，这可谓是20世纪工业化阶段的代表性景观。随着工厂的发展，水俣也得到发展。曾经的水俣村随着人口增加，成为一个工业城市，顶峰时人口达到5万多人。很多市民在工厂劳动，因此从经济和社会角度，水俣市都受到智索公司的强大影响。

智索公司当时是日本氮产量第一的企业，而日本经济的腾飞正是“在以氮为首的化学工业的支撑下完成的”，氮被广泛用于肥皂、化学调味料等日用品以及醋酸、硫酸等工业用品的制造上。这个“先驱产业”肆意发展，给当地居民及其生存环境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智索公司生产的氯乙烯和醋酸乙烯，在制造过程中要使用含汞的催化剂，这使排放的废水中含有大量汞。当汞在水中被水生物食用后，会转化成甲基汞。这种剧毒物质只要有挖耳勺半勺的量就会毒死人，而当时水俣湾中的甲基汞含量大到“毒死日本全国人口两次都有余”。

2.“水俣病”的确认过程

1956年4月，居住在水俣市月浦地区的一位少女出现了手足麻痹、不能张嘴、不能进食等严重症状，进入智索公司水俣工厂附属医院留医。该医院的细川院长认为事态严重，在同年5月1日向水俣保健所报告：在月浦地区也发生了呈现脑病症的原因不明疾病。这就是“水俣病的初期确认”（图15-12）。

图15-12　先天性水俣病患者Takako Isayama和她的妈妈（尤金·史密斯组照《水俣》）

紧接着，水俣市和熊本县政府委托熊本大学医学部对此进行调查后，发现该疾病并非传染病，而是一种中毒症状，是食用从水俣湾捕捞的鱼类和贝类引起的。

1956年，熊本大学和水俣保健所利用猫进行了实验。猫吃了水俣湾的鱼和贝类之后，1957年出现了与水俣市渔村的患病猫相同的症状。这个实验对于弄清病因发挥了巨大作用。

水俣病发生之后，日本政府实施了初期阶段的对策：①对水俣湾的捕捞活动进行了限制；②对渔业和水俣病患者进行了赔偿。虽然日本政府认识到致病物质——有机汞化合物有可能是智索公司所排放，却没有采取防止损害扩大的对策（关停工厂等）。

1963年2月，熊本大学医学院水俣病研究小组认定水俣病是由于患者食用了水俣湾的鱼类和贝类导致的神经系统疾病，而这些鱼类和贝类被海湾内的甲基汞污染。1965年5月31日，新潟大学的椿教授等向新潟县卫生部报告，新潟县发现有机汞中毒疑似患者。

直到1968年9月26日，日本官方才统一见解指出，在熊本发生水俣病的原因是智索公司水俣工厂“在乙醛乙酸设备内生成的甲基汞化合物”；新潟水俣病的中毒发生的原因是昭和电工的“乙醛制造工序中副生的甲基汞化合物”。

从1956年到1968年，水俣病正式确认前后经过了12年，在此期间并未看到日本行政方面给出恰当的对策（如关停智索公司水俣工厂等）。据推算在此期间排放的包括甲基汞化合物（见插文）在内的汞量达80～150t，而且其间出现了新的受害者。

汞

1.汞的分类

无机汞为银白色的液态金属，常温中即有蒸发。汞中毒（mercury poisoning）以慢性为多见，主要发生在生产活动中，长期吸入汞蒸气和汞化合物粉尘所致。以精神-神经异常、齿龈炎，震颤为主要症状。大剂量汞蒸气吸入或汞化合物摄入即发生急性汞中毒。对汞过敏者，即使局部涂沫汞油基质制剂，亦可发生中毒。接触汞机会较多的有汞矿开采，汞合金冶炼，金和银提取，以及真空泵、照明灯、仪表，温度计、补牙汞合金、雷汞，颜料、制药、核反应堆冷却剂和防原子辐射材料等的生产工人。

有机汞化合物的毒性较无机汞（氯化汞口服中毒量为0.5g，致死量1～2g）大。人口误服氯化乙基汞在3mg/（kg·bw）左右即重度中毒。因有机汞在细胞内抑制巯基，故使细胞色素氧化酶、琥珀酸氧化酶、琥珀酸、乳酸和葡萄糖脱氢酶以及过氧化酶皆失去活力，影响细胞呼吸系统，受影响的部位主要在神经组织。病理上主要损害神经系统（包括脑、脊髓和周围神经的变性），还可发生间质性心肌炎，肾体积增大，肾近曲小管上皮细胞脂肪变性或坏死，肝细胞脂肪变性等病理改变。有机汞经胃肠道进人人体后，与血液中红细胞结合，迅速遍及全身，并能通过胎盘。有机汞化合物在体内蓄积性很大，主要蓄积在脑、肝、肾、肌肉等组织。有机汞大部分经过肾脏排出，一部分由粪便排出，通过胆汁、唾液、乳汁和月经也可以排出一部分。烷基汞排泄缓慢，苯基汞排泄较快。

2.水俣湾汞污染事件中汞的传播途径

汞的传播途径

汞进入海洋的主要途径是工业废水的排放、含汞农药的流失以及含汞废气的沉降。此外，含汞的矿渣和矿浆也是其来源之一。智索公司在生产中采用氯化汞和硫酸汞两种化学物质作催化剂。催化剂在生产过程中仅仅起促进化学反应的作用，最后全部随废水排入邻近的水俣湾内，并且大部分沉淀在湾底的泥里。工厂所选的催化剂氯化汞和硫酸汞本身虽然也有毒，但毒性不很强。海底泥里中处理硫酸盐（）的细菌吸收无机形式的汞，并通过代谢过程将其转变成毒性十分强的甲基汞。甲基汞每年能以1%速率释放出来，对上层海水形成二次污染。长期生活在这里的鱼、虾、贝最易被甲基汞所污染。

甲基汞（相对于无机汞）从一个营养级到下一个更高的营养级有选择性的富集作用。鱼类似乎与甲基汞绑定，肉食性鱼类体内累积的汞几乎100%都是甲基汞。鱼类组织中的甲基汞多数都与蛋白质的巯基共价结合。这种结合使得甲基汞降解的半衰期很长（约2年）。假设环境中甲基汞浓度稳定，由于甲基汞降解缓慢，再加上随着鱼体的增长，鱼类食用量增加并且捕食种类更多，所以鱼类个体内汞浓度趋向于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大。因此，较年长的鱼组织中的汞浓度比同类物种较年幼的鱼要高得多。每年仅有1g空气传播的汞（87支4英尺（约10.1公顷）荧光灯的汞含量，一只水银温度计的典型汞含量）沉积到一个25英亩（约10.1公顷）的湖泊，即可以将其中的鱼污染至食用不安全水平。

据测定水俣湾里的海产品含有汞的量已超过可食用量的50倍。居民长期食用此种含汞的海产品，自然就成为甲基汞的受害者。一旦甲基汞进入人体就会迅速溶解在人的脂肪里，并且大部分聚集在人的脑部，黏着在神经细胞上，使细胞中的核糖酸减少，引起细胞分裂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