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火中燃烧

5．在烈火中燃烧

千古功臣杨虎城

1936年12月12日，正是国难当头、内战日炽之时，全国抗日救亡运动风起云涌，国民党爱国将领张学良（时任西北军剿总司令部副总司令）、杨虎城（时任17路军总指挥兼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联合发动了“兵谏”，在西安扣押了蒋介石，逼迫蒋介石承认抗日救国的6项主张。这就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在中国共产党的大力支持下，“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结束了十年内战，促进了国共第二次合作，推动了全国的抗日战争。从此，中国人民走上了抗日战争的征程。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蒋介石背信弃义，判处张学良10年有期徒刑，长期将其软禁。又逼令杨虎城以“欧美军事考察专员”名义出国考察。为了顾全大局，杨忍辱负重，离开他苦心经营的17路军，于1937年6月29日，偕夫人谢葆真、儿子拯中及随员乘“胡佛号”轮离开上海，前往美国。7月8日，舟行太平洋上，正是卢沟桥事变爆发的第二天，杨闻此消息，分析此事变将拉开中国抗战序幕，不由激动地对随行人员说：“国家处于用人之际，吾等身为军人，当驰骋战场。”于是急电宋子文：“日寇进迫，国将不国，噩耗传来，五中痛愤，弟以革命军人，何以忍此时逍遥国外，拟由旧金山返国抗敌，乞转陈中枢。”未得批准。在美国，他又多次致电宋、蒋，请缨抗战，均遭拒绝。蒋复电：“继续考察。”实出无奈，将军只好又到欧洲。在欧洲，他不断演讲，宣传抗日，赢得国际上的同情和支持。同时，又再电蒋介石，请示回国，均未得到答复。直到10月2日宋子文忽来电称：“兄虽未奉电召，弟意宜自动返国。”对于这模棱两可的电文，随行人员劝其在国外静观发展，再定去留。然而将军去志已坚，他说：“我们发动双十二事变，目的是为了抗日，今抗战已起，我岂能腆颜消遥于国外。”10月29日，便从法国启程，11月26日到达香港，即被特务暗中监视。蒋介石担心杨虎城到西安后不好下手，打电话要杨到南昌相见。11月30日，杨虎城由香港乘机经武汉转南昌，遂遭监禁。

虽身遭缧绁，仍不忘抗日事业。一天他读报时，得悉倭寇已达南京近郊汤山一带，不胜愤激。他说：“我不能上前线杀敌，至感无聊。作为一个军人能上前线多杀几个外国敌人，才算得光荣！若论内战，则难免一将功成万骨枯之议。”当他的部属聊天时谈到若不回国，岂不省却许多烦恼时，他打断部下的话，正色说道：“我是一个军人，且在双十二时我和张先生为了抗战救国而发动兵谏，今中央和全国一致抗战，我若竟逍遥国外，那么，就失去双十二举动的意义了，我今回到祖国，为的是愿当一兵一卒，亲上前线杀敌，但人家不让我上前线，或竟把我牺牲了，我也问心无愧。”

1938年春，蒋介石命令戴笠把杨虎城押往后方较为偏僻的地方，严密监禁。于是，杨将军先后被转押到长沙、益阳等地，直至这年秋天武汉撤退前，又被解往贵州息烽玄天洞囚禁。

玄天洞是个大山洞，位于息烽县城东南8公里处的山腰间，周围十余里一片荒凉，渺无人迹，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盘旋而上抵达洞口，地势非常险要。杨将军及夫人谢葆真、幼子拯中和副官被囚禁在这与世隔绝之处。戴笠亲临此地，设置了内、中、外三层警卫线。

玄天洞内终年不见天日，异常潮湿，生在北方的杨虎城极不习惯，夫人谢葆真被折磨成间歇性精神病，使得将军精神上痛苦不堪。重重折磨，昔日威武的将军，身体一天天衰弱、憔悴。他虽与世隔绝，但心却无时不在抗日战场上。狱中，他自费订了一份报纸，每天都要如饥似渴地看上两小时，关注着抗战局势。每看到战场有捷报传来，他总表现得眉飞色舞。然而，更多的是令将军失望，半壁河山沦陷，日本飞机轰炸陪都重庆，造成大惨案，每看到这些，他的心情显得格外沉重。他经常感慨地对监视他的特务说：“你们年轻人，是国家抗战的有生力量，为什么不上前线？这样下去不全完啦！”

一天，戴笠去“看望”杨虎城，杨虎城愤懑的心中，犹如狂涛翻卷不可遏止，他指着戴笠的鼻子说：“这种日子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你回去转告蒋某人，要么把我杀掉，要么放我出去打日本。”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的消息传到玄天洞，杨虎城非常高兴，他以为自己一关8年，已足抵蒋在西安被扣半月之仇，况抗战已胜利，恐怕再没有理由关押他了吧。他苦苦地期待着，却没有释放的消息。

1945年8月，毛泽东赴重庆参加国共谈判，提出释放张、杨等政治犯的要求，但蒋介石不是推诿，就是装聋作哑。1946年1月，旧政治协商会议在重庆召开，要求结束国民党一党专制，结束特务的罪恶活动，释放政治犯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蒋介石却冒天下之大不韪，下令将杨虎城秘密转押重庆杨家山秘密囚室，予以更严密的看管。

杨家山秘密囚室，地处山腰，有平房四间，由将军一家与龚国彦特务队分住，外房山一连宪兵设岗。

8年苦等，终成泡影。至此，杨将军算是对蒋介石有了较深刻的认识。谢葆真经此折腾，旧病复发，1947年12月，含恨病逝。丧妻的悲痛，压垮了他的身体，他总是一人闷坐屋内，抱着夫人的骨灰盒，自言自语，言及伤心处，泪流满面。

1949年1月，蒋引退后，李宗仁代总统，电告重庆市市长杨森释放杨虎城。但在幕后操纵的蒋介石下令将杨虎城秘密转往贵州麒麟洞囚禁。行前，杨虎城向前来劝他转移的徐远举大发脾气说：“李代总统要释放我，你们为什么还要把我转移地方？我不走，要死就死在这里。”最后，在周养浩的诱骗下，不得不离开重庆到贵州。

同年8月，蒋介石携毛人凤到重庆，布置屠杀和破坏。当问及如何处置杨时，蒋咬牙切齿地说：“留下他干什么，早就该杀了。”于是毛人凤召集徐远举、周养浩商量处决杨虎城的秘密会议，制定了秘密杀害的计划。9月6日，周养浩按计划再次将杨虎城父子由贵州骗至重庆军统集中营松林坡戴公祠，佯称在这里住几天，等蒋召见，再飞台湾。当将军同幼子拯中一跨进会客室大门时，已埋伏在门后的杨进兴等特务，用匕首截进了他们的胸膛……可叹百战沙场凯歌还的英雄，竟惨死在奸贼的暗算之下。

杨虎城将军为推动全国抗日，在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感召下，与张学良将军联合发动了“西安事变”，其功在国家，利在民族，他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位千古功臣。

在烈火中永生的叶挺将军

1941年1月4日，新四军军部及所属部队9000余人，奉命从安徽泾县云岭北移，当行至茂林地区时，遭到国民党军17个师8万余人的突然袭击。新四军广大指战员经过7昼夜浴血奋战，除1000多人突出重围外，大部分壮烈牺牲。副军长项英被杀害，军长叶挺被扣留，这就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叶挺被扣留后，先后关押于江西上饶、湖北恩施、广西桂林、重庆军统集中营达5年之久。

在江西上饶李村监狱，面对国民党的软硬兼施，叶挺将军岿然不动，他满怀一腔怒火于1941年3月21日向蒋介石发去了抗议电，要求无条件释放新四军全体官兵，组织军事法庭，澄清事实，严惩首恶。

早在北伐战争时期，叶挺就以指挥灵活、骁勇善战而闻名。他率领的新四军独立团曾荣获“铁军”的称号。蒋介石非常欣赏叶挺的军事才干，长期以来总想拉拢叶挺为他带兵，但都遭到拒绝。此次叶挺落入他的手中，便想借此机会来征服叶挺。

蒋介石先令顾祝同以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之职诱劝叶挺归顺。得到的回答是：“叶挺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屈。”劝降失败，蒋下令将叶挺由上饶转押桂林，名为交李济深和张发奎看管，实则落入军统之手。1942年1月，又由桂林转重庆，囚于望龙门22号。尽管上官云相、顾祝同等人对叶的拉拢均告失败，但蒋征服叶挺之心未死，又令曾帮他“引掖贤才”的老手陈诚，以老同学、袍泽的关系去做叶挺的工作。

陈诚当时是湖北省政府主席、国民党第六战区司令官，与叶挺都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之后又同在粤军第一师任职，私交一直好，所以陈诚认为满有把握把叶挺转化过来。

自从囚禁以来，为抗议国民党的无理关押，叶挺一直拒绝理发，到重庆时，已须长数寸，发若秋草。听说陈诚将要探望，戴笠指示沈醉，立刻带上新衣和理发师前去，敦劝叶挺理发更衣。无论沈怎样劝说，叶挺只坚持一条，不获无条件释放，决不整容。

不日，陈诚来到狱中，一阵寒喧之后，陈诚试探着问道：“我想请你出去做事。如果愿意，就暂时屈就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或者挂上一个高参名义什么的都可以。”叶挺马上明白了陈诚的来意，他厉声质问道：“蒋介石有什么理由袭击新四军，为什么捏造叛变的罪名把我扣押，把新四军指战员镣铐加身投入监狱？为什么在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做出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接着他又表示：“除恢复新四军，继续由他担任军长外，其他职务概不考虑。”陈诚见叶态度如此，只好告退而去。

蒋介石见多次诱降失败，于是撕下温情的面纱，取消对叶挺的优待，移禁蒋家院子秘密囚室，由8个便衣特务、16个武装警卫严密看守。叶挺只能在院内活动，平时早晨起床后，就在后院锻炼身体，饭后便在房中看书写字。

叶挺夫人李秀文，一直不知丈夫的下落，1942年10月，她终于通过李济深的关系，打听到丈夫被关押在重庆。她拿着李济深的亲笔信找到戴笠，要求探视叶挺。经过半个多月奔波，戴笠才派人将李秀文母女接到歌乐山下五灵观招待所，与从山上囚室下来的叶挺相见。当见到长发长须的丈夫时，李泣不成声，叶将军见到母女二人，也悲喜交加。蒋介石原以为李秀文会劝说丈夫妥协，其实通过几次探视，她带来了周恩来、叶剑英等同志以及各界进步人士的问候和敬意，这使叶挺非常激动。虽然他在坐牢，但他不是孤立的，全国人民的心都和他在一起，特别是夫人告诉他党中央一直在设法营救他时，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回到蒋家院子，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要来纸笔，独自关进房间，任思绪信马由缰。他想到很多很多，北伐战争的硝烟，八一南昌起义的枪声，广州起义的鲜血，江南抗日战争的烽火，上饶的软禁、威胁、利诱，桂林的幽囚，在延安时毛泽东热情洋溢的欢迎。想到了党，犹如慈祥的母亲，不因自己有过失而将他抛弃，反而时刻在担心着他的安危。是党，给了自己力量和勇气，离开了党，犹如断线的风筝，随风飘舞。党的关怀，使他坚定了把牢底坐穿的决心。他挥着如椽之笔，不朽的诗章诞生在他的笔尖：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啊，给你自由！”

　　　　　　　　　我渴望着自由，但也深知道，

　　　　　　　　　人的躯体哪能由狗的洞子爬出！

　　　　　　　　　我只能期待着，那一天，

　　　　　　　　　地下的火冲腾，

　　　　　　　　　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

　　　　　　　　　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

　　　　　　　　　得到永生。

“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这是被囚禁在集中营的革命者人格、尊严、价值的写照。《囚歌》写成后，由叶夫人李秀文带出及时交给郭沫若，这首被郭誉为“用生命和血写成的真正的诗”，开始在社会上广泛传诵。

由于蒋介石闻报李秀文常与中共代表团成员联系，害怕劫狱，于是又找到陈诚，让他把叶挺带到湖北。1942年12月中旬，叶挺从重庆乘兵舰被秘密押送到巴东，至12月底到达恩施。

1943年6月29日，蒋介石有事路经恩施，向陈诚问起叶挺的情况，并说想亲自劝叶挺。7月1日，在陈诚苦苦哀求之下，叶挺同他一齐登车来到蒋介石的住地。双方坐定后，蒋介石首先问叶挺：“你知道错了吗？”叶挺马上回答道：“我没有错！”看叶口气强硬，蒋介石忙把话锋一转，先是说了许多共产党的不是，接着又安慰、赞扬了叶挺一番，那意思是说“皖南事变”主要是共产党的错，你叶挺不过是代人受过。最后又对叶挺许诺：“我准备派你到别的军任军长，或去新编军任军长。”并给叶挺介绍部队所在地的地理位置，表示出对叶挺极为信任。等蒋介石把话讲完，叶挺冷冷地回答道：“现在我没有自由，怎么能考虑其他问题？”接着又滔滔不绝地揭露皖南事变的真相，要求蒋介石无条件地释放全体被俘新四军将士。蒋介石被叶挺的话气得直瞪眼，陈诚被吓得赶紧拉着叶挺离开。蒋介石想劝降叶挺，却不料反遭奚落，7月3日便气冲冲地离开了恩施。

1945年8月，抗日战争取得胜利，胜利的欢乐，却与叶挺无缘。28日，他又在武装特务的押送下，由恩施启程，押解重庆，再度关押于蒋家院子。

叶挺被关期间，中共中央一直在设法营救。日本投降后，国共谈判再度开始。在谈判桌上，周恩来同志向蒋介石明确表示，将释放叶挺等“政治犯”作为条件之一。蒋介石玩弄欺骗法，一直搪塞拖延。1946年3月，我党再次提出释放在邯郸战役中被我生俘的国民党十一战区司令长官马法五，作为交换条件。3月4日，叶挺获得自由。这时他已长发披肩，胡子齐胸。行前，他拉着沈醉的手，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用骄傲愉快的神情，抚着长发和胡须对他说：“过去你几次劝我剪掉它，我没有答应，现在我要自动把它剪下来，把它好好保存起来。”说完，发出爽朗的笑声，随即由邵力子陪送到中山三路263号中共代表团驻地。

叶挺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致电中共中央，提出入党申请。3月7日，党中央复电同意了叶挺的请求，毛泽东亲笔修改的电文写到：

“亲爱的叶挺同志：欣闻出狱，万众欢腾，你为中国民族的解放和人民解放事业进行了二十余年的奋斗，经历了种种严峻的考验，全中国都已熟知你对民族与人民的无限忠诚。兹决定接受你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党员，并向你致以热烈的慰问和欢迎之忱。”

4月8日，叶挺与夫人、女儿扬眉及中共代表团成员王若飞、秦邦宪等13人乘机去延安，不幸在山西兴县黑茶山，因飞机失事，机上人员全部遇难。

将星殒落，苍天生恨，山河同悲。

叶挺将军虽然逝世了，但他却与中国历史永存，他的英名和他的不朽诗篇《囚歌》将永远在人民中传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