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不愿吃煎饼

〔中国〕吴梦起

女高音歌唱家小猫咪咪——等一下，叫“咪咪”的小猫儿太多啦，我们给她换个名字吧！叫“妙妙”怎么样？也不好。那就叫她“弗弗”好啦，这有点儿像吹蜡烛的声音——小猫弗弗在热烈的掌声中谢幕退场。

女高音歌唱家弗弗刚才唱的是她创作的新歌《亚历山大不愿吃煎饼》。这并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历史事实。如果谁发现一只小狗不愿意吃煎饼而喜欢啃一块猪排，就会认为那本来是合情合理的，而亚历山大恰恰是一只小狮子狗的名字。这样一来，观众就能够更好地理解和体会《亚历山大不愿吃煎饼》这首歌曲的主题啦。

鼓掌鼓得最响的，刚好是歌曲所描述的那位主人公——小狮子狗亚历山大本人。他是多么感动啊！两只前掌拍得通红不说，就连眼泪也“簌簌”地顺着面颊上的狮子毛流下来，淌在地板上，湿了好大一片。亚历山大想：我以前对弗弗很不够意思，瞧不起她。想不到她还给我编了这么一首动人心弦的歌，你听——

煎饼煎饼邦邦硬，

硌得大牙裂了缝。

亚历山大真命苦，

天天吃饭啃煎饼。

这里表现的是多么深刻的内容啊！所以在弗弗谢幕的时候，亚历山大就作出决定：当面对弗弗表示感谢。

观众都走散了。亚历山大还呆在剧场门口，等着弗弗。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弗弗穿着灰老鼠皮做的翻毛大衣从剧场走出来，就急忙迎上去，深深地鞠了一躬，头顶那卷曲的狮子毛几乎接触到地面。

“弗弗小姐，你唱得太好啦！”

“哟，原来是亚历山大先生，您也来啦！谢谢您的捧场。”弗弗忸怩着说，“可我唱得不好。”

“哪里，哪里，唱得很好嘛！把大家都迷住啦！我不知道《辞海》里有没有合适的词儿，来形容我感动的心情。”

“您——”弗弗把脖子拧三拧，表示出一副吃惊的姿态，“怎么能这样说呢？您夸我夸得太过火儿了吧！不过说起来，大家还是挺喜欢听我唱歌的，对吗？只有灰老鼠例外。”

“灰老鼠算什么，”狮子狗不屑地说，“他一点音乐素养也没有。”

“是呀，每次我一开口唱，他就赶忙跑开啦！”

“对，就跟对牛弹琴一样。”亚历山大补充后又说。

“其实，‘对牛弹琴’这句成语有点儿毛病，”小猫弗弗显出学问挺高深的神气，“现在人们都在牛的房间里放乐曲，这样一来，奶牛的乳汁就跟小溪一样‘哗哗’地往外淌。所以说，音乐的功能是相当、相当——”

“伟大的！”亚历山大接着话头说。

小狮子狗和小猫儿一边谈着一边往家走。对啦，这儿得补叙一下，他们原来就是住在一起的嘛！

“我以前对你有点儿误解，”狮子狗用歉意的语气说，“我认为你太——”

“太什么？”弗弗瞪起眼睛。

“你呀，”亚历山大吞吞吐吐地终于说了，“有点儿太自私。”

“什么？”弗弗跳起来了，“我自私？你竟敢说我自私！”

“你看，你看，我不是说过了吗，那是以前的看法……”

“什么以前不以前，你那样看我，简直就是对我猫格的侮辱！”弗弗愤怒得直喷气，把嘴边左七右八那十五根胡子吹得一个劲儿颤悠。

“我事先声明过了……”小狗儿嗫嚅着。

“你这只狮子狗，太不讲道理了，”弗弗自管自地说下去，“你凭什么说我自私？难道为住的地方吗？当然啦，你睡在外边的院子里，我睡在热炕头上。但这是工作性质决定的嘛！哦，你就为这个说我自私呀！”

“不是，不是，我不是指这个说的。”

“那，还为什么呢？”弗弗忽然把气势汹汹的架子收起来，这会儿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眼泪巴巴地说，“你是不是为我的伙食有时候比你强一点儿，就不满意吗？难道你以为，在你啃煎饼的时候我却在吃小鱼，我心里好过吗？所以，我才费尽心血，连续用了十八个晚上，谱写出方才你听到的那首歌——《亚历山大不愿吃煎饼》。你说，我怎么自私了？我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

小狮子狗觉得心里有好多话，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因为他刚说一句，弗弗就抢过话头儿讲上一大套。于是他干脆把嘴闭上，一声不吭，就让弗弗自个儿说去。

“亚历山大，我是同情你的，不是吗？”这会儿小猫的话语娓娓动听了，“咱们的女主人，好像有点不公平，比较起来，她对你似乎差一点儿。也许因为你唱的歌不好听的缘故吧，‘汪汪汪’。对啦，等我闲下来，抽出时间教给你一首两首抒情歌曲，随便唱唱也好嘛！”

说着，说着，他们到家了。女主人正站在门口。她看见小猫小狗一起走回来，就高兴地一下子抱起弗弗，把她搂在怀里，一边抚摸一边笑着说：

“弗弗小乖乖，我在电视里看见你唱歌啦，唱得真不坏。”

“太太，您过奖啦！”弗弗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把脑袋朝女主人的怀里扎。

“还有你，可怜的亚历山大，”女主人招呼小狮子狗儿，“我对你太不关心啦，我不知道你吃煎饼竟把大牙啃裂了缝，幸亏弗弗提醒我。来吧，亚历山大，跟我到厨房来。”

女主人进了厨房，从碗橱里拿出一块猪排，放进亚历山大的食盆里，对小狗说：

“喏，这块猪排给你吃吧！”

女主人走了。亚历山大站在那儿，心里太激动啦。人们常常形容，说什么“心潮澎湃”，说是心里像潮水似的“呼隆、呼隆”响。这工夫亚历山大心里就是这么个滋味。不过他不为猪排，他为弗弗那首歌儿。因此他想，应该等等弗弗，跟她一起分享这块美味的猪排。

那么弗弗哪儿去了呢？

她在女主人怀里抱着呗。女主人并没有忘了犒赏她，给了她一块巧克力糖。这可是弗弗最爱吃的食物哩。但她先不忙着吃糖，而是把糖藏起来，然后匆匆忙忙跑进厨房里，因为她怕去晚了说不定亚历山大会把猪排吃掉。

幸好，亚历山大守在猪排跟前，正在等着弗弗。

弗弗扑过去，一下子把猪排抱住。她那圆圆的猫脸上，堆满了笑容。说出来的话儿也甜丝丝的：

“亚历山大先生，为了我们的音乐事业，为了我们俩的前途，这块猪排你可不能吃！”

“为什么？”小狮子狗儿怔怔地问。

“你想啊，我们那首歌，那首已经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亚历山大不愿吃煎饼》的歌，还要继续唱下去呀！我们要用这首歌，唱出我们共同的心声。如果你把这块猪排吃掉，那么我们的歌还怎么唱下去呢？岂不是一点儿也不真实了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块猪排就让我吃了吧，因为歌儿唱的不是‘弗弗不愿吃煎饼’，对不对？至于你老兄嘛，当然还得啃啃煎饼，以免影响了艺术的真实性。”弗弗抱着猪排走出厨房的时候又扭头补充说，“何况，猪排还有滋润嗓子的作用。谢谢你，我明天演出的时候，歌儿会唱得更好听的。”

亚历山大愣在那里，眼睛眨巴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