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负责建造的楼房,很漂亮,每平方米卖三千多块钱,一个卫生间大小的面积就能支付一个甚至两个工人的工资,但老板就是不给我们工钱,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
说这话的是尹柱光,马鞍山第三建筑公司的一个普通农民工,他给北京的一个工地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活,到年底却拿不到工资。和尹柱光有着同样命运的还有五百多个马鞍山来北京的农民工。
原来,在2001年11月,他们和马鞍山第三建筑公司签署了劳务合同,合同期为一年。2003年初,马鞍山市第三建筑安装公司与北京的两家公司因工程分包合同产生纠纷。在工程完工后,这两家公司还欠马鞍山三建公司503万余元人工费,500多名外地农民工因此拿不到工资。
2003年的1月28日,距春节已没有几天,工人们情绪异常激动。这五百多枚“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局势变得空前紧张!“想不通,我们凭着自己的双手,挣的是踏踏实实的血汗钱,为什么拿回自己的血汗钱也这么难?”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尹柱光和他们的工友们。开发商蛮横的态度深深伤害了这些农民,他们中的一些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很多工人在情急之下想去和开发商拼命。
“当时我制止了他们,说心里话,我也想拿到钱,可是不能瞎干,我们要自己的血汗钱,这是合法的事,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让自己变成无理取闹。”很有法律意识的尹柱光与几个工友决定去找建委。北京市建委下属的北京市外地施工人员法律援助工作站收到申请后,指派两名援助律师为其诉讼。
2003年4月8日,马鞍山三建正式向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将北京市巨安金润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北京市国贸城工程公司推上了被告席。2003年12月4日,中央电视台的一台晚会上,这500名苦苦坚守自己权益的民工兄弟当选为年度法治人物。这500名民工兄弟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年度法治人物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的境况却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同情与关注,他们的行为得到了许多网友和观众的热烈支持。有网友留言说:“很少有人了解民工,很少有人关注民工,很少有人帮助民工,也很少有人看得起民工,更很少有人愿意做民工,但也很少有人离得开民工!”
是的,现在无论是城市的发展还是城市人的生活,都已离不开农民工了。我们住的房屋是农民工建的,我们走的道路是农民工修的,我们穿的衣服是农民工做的,没有农民工,我们的城市将是一座死城,我们的生活将会一片暗淡。然而,让许许多多城市居民没有想到的是,美化了我们的城市,丰富了我们生活的农民工,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却不能拿到他们赖以糊口的血汗钱。如果不是看到有的农民工爬上楼顶准备用生命讨要属于自己的血汗钱,如果不是听到共和国总理怒斥拖欠农民工资的行为,每月按时到财务室领工资的城里人,怎么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干了活拿不到钱的事情发生!
中国经济在连续13年以年均9.3%的幅度增长,并呈现出蓬勃向上的发展势头,投资活跃,消费升级,出口持续增长。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拖欠工程款及农民工工资的情况却愈演愈烈,以至成为触目惊心的社会问题,引发了许多令人震惊的悲剧。据统计,2001年全国累计拖欠工程款达2787亿元;到2002年底,又急剧攀升至3365亿元,相当于当年建筑和房地产业增加值的1/3以上。这其中的相当部分是农民工的血汗钱——工资。据中华全国总工会进行的统计,截至2003年,全国共拖欠农民工工资总额高达1000亿元。一亿农民工,人均被拖欠工资1000元。
我国公众第一次意识到农民工工资被拖欠的严重程度是在2000年冬季。当年,“农民工全城围堵工头”的新闻让人们看到了一个沉默群体的爆发;2001年,“农民工绑架工头全家”的新闻成为这一年农民工讨薪的标志性事件;然而到了2002年,农民工讨薪方式开始向“自虐”转移,“农民工为讨薪以跳楼自杀相逼”引起了广泛关注;2003年,讨薪的关键词是农妇熊德明,她的一句大实话让讨薪进入了中国最高决策层的视野,人们这才发现,当楼顶、建筑架、安眠药等竟成为了许多讨不到工钱的农民工最后的选择时,讨薪现象已经让中国社会无法回避。
在重庆主城区大坪的一处建筑工地上,34岁的杨金孝守在四面透风的大楼水泥框架中,就等着建筑老板发点钱,好回家过年。杨金孝在2001年本该领到3000多元工资,但实际到手的还不足100元;到2002年底,老板不仅没还清旧的工资拖欠,还发生了新的拖欠。
陈明是在杭州打工的河北籍民工,一直在某建筑工地做钢筋工。他本来打算在元旦后回家,可当他向包工头问起工资时,却被告知因为项目经理对原先的工价不认可,工资不发了。
“老板在两个月前一走了之,工资也没有发,我们200名工人一日三餐吃的就是一盆冬瓜,只是烧法不同,有水煮的,红烧的……”2004年9月26日上午9点左右,杭州某服装有限公司近200名工人因拿不到工资,聚集到石祥路和东新路的路口,造成了该路口两小时的堵塞。
有统计数字显示,广东外资和私营企业有64.4%存在拖欠、克扣和拒发农民工工资现象。据国家有关部门的一项调查表明,72.5%的民工工资遭到不同程度的拖欠。拖欠民工工资主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雇主有意拖欠,有钱不发给民工,多见于餐饮、制衣、制鞋等企业;还有一种是行业运作特性导致的,表现在建筑企业发包、承包、转包、分包等整个链条中,常出现工程款不能及时足额到位的情况,造成资金困难,引发劳资纠纷。
宁乡县喻家坳乡白玉塘村良塘组农民欧春明在广东东莞工地上打工,因为没有讨到工钱,他没有回家的路费,只好长途跋涉步行回家。经过四十多天的踽踽独行,到家时浑身上下臭不可闻,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已与乞丐毫无分别。大年初一,正是万家团圆的时候,而他仅靠跪在路边乞讨得来的4元钱才勉强填饱已两天未有进食的肚子。
安徽民工雷明瑞和他的工友们也是打了4个月的工,到头却没有要到工钱,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他们只好选择沿路乞讨,这才得以回到家乡。
我们的农民兄弟还很穷很穷,他们带着一身力气来到城里,就是想挣几个血汗钱回家,或者是给小孩买几件新衣服,或者是建几间土坯房。而现在,他们抛洒了汗水,付出了辛劳,最终却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赚到,只好乞讨回家,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农民工没有信用卡,没有优待证,一旦拿不到工钱,他们就有可能陷入绝境,连吃饭穿衣这些基本生活都难以保障,这是稍懂事理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那些用工单位和包工头怎么能忍心把他们逼入绝境呢?固然,我们不能让所有的农民工一夜之间就富裕起来,可是我们至少应该保障他们辛苦挣得的那一点点工资能够平安地拿回家去,让这些血汗钱在农村那昏黄的灯光下的一双双巴望的眼睛中产生出充满亲情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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