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龄增加的缘故，在生活中对旧物的确越来越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心情。这是不是可以定义为一种“贪”？但和你厮守缠磨了那么久的东西，无动于衷地抛弃就是合适的吗？对于现代人提倡的“断舍离”来说，这样的体会就是一种不开窍？
在几年前，柜员机上取钱的凭证小纸条我会打印下来，有时候搁置在一个钱包里。几年后翻出来，发现它竟记录了那天我生活过的一个线索，那一刻我凝视着那个几乎要发白的纸面，一时回味起什么……
那年穿过的一件衣服，对，比如这件白色的T恤，现在它从包袱里被偶尔抖出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如何处理它，因为它带着我曾经生活的那些记忆和气息，将我唤回那些曾经更年轻的日子，它现在发黄了，带着岁月的味道，那个背上一坨咖啡色的洗不掉的污渍，在我看来它不是污渍，它是洗涤时不小心染色留下的痕迹，它同样带着我的印记，是那么熟悉而亲切，最重要的是，它和我肌肤相亲，那么“缠磨”过一回，无论认不认账，某种意义上，它确是深刻地和我走过了一段生活……
我想起和我已进入耄耋之年的父亲对于旧衣物的一次闲话。大概是去年，他在一次不经意的聊天中和我说起，人老了，不爱穿新衣服，新衣服上身不自在。刚听的时候，我心里实在觉得是“老一套”理论，不外乎“舍不得”穿。可后来，父亲的话越来越让我觉得合理合情了。他说，旧衣服熟悉，穿上像老朋友一样，耐拉扯，怎么都行，再说，老了也不图什么好看。
还有一次，父亲也是说起旧衣物的话题，他说，现在的人生活条件好了，穿过的衣服不要了，到处随便扔，垃圾坑里有，沟渠里也撂。我大概问了句父亲如何处理旧衣物，他说，自己穿过的几件旧衣服，袖口、裤腿都磨烂了，基本上不能穿了，就在前几天，他洗了之后，烧了，这样算是和旧衣物做个了结。
就在父亲不经意说着的时候，忽然，我不禁被父亲于平常生活中的细腻之心打动：父亲定有男性不拘小节的一面，却活得亦有如此虔诚细致的一面，即便是面对不能穿的旧衣物，也有情有义，要洗干净了给一个体面的归宿……
（作于2017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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