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嫁女在初三

老鼠嫁女在初三

大年初三，终于可以在家歇口气了。

从海南回来就没停歇地去北京出差。从北京回来又忙着准备过年。往年春节都是要出去旅行的，今年南方雪灾，想回家的人都回不了家，想出门的也就打消了念头。

要说中国人活得累，从这过年过节的准备上就不含糊。打从腊八起，各项工作就启动了。腊八那天在三亚，沐浴着三亚的温暖，心里惦记的是出差前就给家里准备好的一桶醋，电话里打发人给家送去，妈要在这天泡好过年吃饺子蘸的腊八醋。

从海南回来，南方的雪灾已初见端倪，宁夏的雪也不停。政府号召全民扫雪，可扫了前头的，转眼又是白茫茫一片。川区最低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几度，山区更是冷到将近零下三十度，二十天不回升。经历过很多的暖冬，今年的冬天总算是冻透了。记忆中很小的时候会冷到这个样子，每每瑟缩地走出家门，真有进入电影《后天》场景里的感觉。极端的天气还在持续，却不能阻挡中国人要过年的心情，似乎一年的辛劳奔忙就为春节这几日。

年三十才放假。连着出差，屋里的活儿都堆在年二十九晚上干，忙乎到三十凌晨才洗完擦完。还好二十九的中午偷空去了趟商城，买了几个红灯笼和双鱼中国结的挂件，撤了旧的，挂起新的，裁了红纸写对联。这屋里总算有过年的温暖了。

三十两头跑。两家讲究不同，妈家下午六点开席，天擦黑烧纸。婆家下午先只垫碗面，要守夜到12点放完炮才吃那炖了十几个小时的排骨猪手。所以先在妈家吃团圆饭，烧完纸再赶到婆家看春晚，熬到半夜，下楼放炮，上楼吃排骨。以前没在半夜里吃过那么多肉，真是压床，即使躺下了也翻来覆去地不得安生。

年二十九干了一宿活儿，三十又熬夜，初一一天都在犯迷糊，记得给小侄女红包，却忘了给爸妈的，出门才想起，折回头赶紧补上。初二去奶奶家，这回没忘了给奶奶的压岁钱。上班前都是老人给我们压岁钱，现在终于轮到我给他们发红包了。

屋小人多，支着两桌麻将，小辈儿的女人上不了麻桌，只有挽起袖子帮厨的份儿。爷爷有七子一女，过年过节的饭口上总有二三十号人，最起码两桌饭菜。客厅里一大桌坐着儿子女婿长孙孙女婿，爷爷不在了，奶奶才不情愿地坐上主桌。里屋是媳妇孙子孙女，多半坐不下，还得有几个打游击的，端着碗左一筷子右一勺地站着吃晃着吃。

过年期间总是吃的太多休息太少，初三不出门正好空空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讲究，初三这天不出门玩，也不串门拜年。旧年里，初三呆在家里是要祭天祭地祭祖的，不过现在住在城里的中国人多半是以大吃大喝和打麻将代替一切老传统。麻将一打，时间消磨起来就容易得多，半夜半夜的不睡觉，反正还有几天假期可以挥霍。

初三这天晚上还是老鼠嫁女的日子。以前住平房的时候，晚上一拉灯就能听见老鼠在纸糊的顶棚上窜来跑去，似乎白天是听不见老鼠的任何动静。人歇了老鼠才出来忙活，人不歇鼠辈们的神经就一直绷着，小心翼翼。所以初三晚上，人要发些慈悲早点熄灯休息，还鼠辈们一个清静的世界，让它们也办办喜事，来年大家相安无事，和谐共存。

上学时老师告诉我们，这世界是我们这些穷人专政资产阶级的世界，是破旧才能立新优胜劣汰的世界。长大了才明白姥姥为什么不着急灭掉顶棚那一窝老鼠家子。四害曾经除得轰轰烈烈，运动一浪压过一浪，别说民间的文化没被抹去，就是原以为断了代的中国人传统的宽容精神也在蒙蒙眬眬地复苏着。这世界原是谁也不比谁强多少，谁也消灭不了谁的。即使鼠辈，也有喘息的权利。

2008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