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似乎很幸运，恢复高考那一年，我刚好高中毕业；其实很不幸，由于中学阶段学校大搞“开门办学”、“开卷考试”，不抓教学质量，大半时间组织学生参加劳动，我们的学业几近荒废。当时高考先参加初试，初试上线才有资格参加复试。初试只考语文和数学两科。第一回进这样的大考场，气氛特严肃，我们特紧张。上午考语文，好在我一直喜欢语文，是班上的语文科代表，没觉得试卷太难，不管正确不正确每一题我都给它填上了答案。下午考数学，我一看试题，傻了眼，大多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只好把“选择题”和“判断题”胡乱钩钩了事，估计也得不了几分。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父亲要我重整旗鼓，好好复习，明年再考。我觉得自己底子太薄，那时的录取比例又太小，考大学太难，决意要出去做工（那时候不叫“打工”）。僵持不下，父亲就说：“好吧，你妈在河码头挑砂装船，你先去帮帮忙吧。”
在河码头挑砂，一上来，我仗着年轻气盛还不在乎，不一会工夫便全身湿透。半天下来，肩挑满满两畚箕砂子，走上晃晃悠悠的木跳板，腿肚子就开始打颤。炎炎烈日下，干这样的重体力活，真不好受。想想母亲长时期的天天这样，为了生活真是不易。因为是“帮帮忙”（工钱不归我所有），实际是实在坚持不下来，三天没到晚，我就找借口不肯再去。
后来去跟瓦匠做小工，炒砂浆，拎泥碗子，活不太重，总算做了几天。后来又去窑厂搬砖瓦，双手不停地接过来传过去，一天下来两个膀子酸痛的举都举不起来。做了没几天便败下阵来。
再后来是去砂矿，推着板车，等在洗砂池边接鹅卵石子，接满一车就推到一个塘口倒掉，几趟来回便感到体力不支，终于招架不住，在倒石子的时候将板车和石子一块掀下塘底。一个好心的工友帮着我下去把车身和车轮费力地抬上来，再接着干。一低头，我的鼻孔里突然流出一串鲜血，几个工友都被吓了一跳。一位工友关切地说：“小伙子干不下来就不要硬撑了，赶紧回去吧。”
回去后我再也不敢提做工的事。这才明白父亲之所以同意我出去做工，其用意是让我体验一下体力劳动之“苦”，让我知难而退，主动放弃做工的念头，一门心思复习迎考。我于是不敢懈怠，潜心复习，全力以赴迎战来年高考。
（原载二○○九年七月九日《江苏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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