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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诗人同种花

时间:2022-0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知道诗人蔡其矫的栽花种树热,也是在“十年动乱”,诗人被挂上“三反分子”、“老牌的反革命修正主义黑诗人”种种帽子的浩劫之中。身遭悖谬,如坐针毡、如居涂炭,正是处于人生苦旅边缘。这天,我入泉州城里,无意中获悉诗人蔡其矫被处置的去处,回到寒庐,写了一封信,径寄永安坂尾果林场。刺桐和斑芝花树没能存活,蔡其矫对花树痴情不改。

我学栽花种树,是在那场“十年动乱”期间。我知道诗人蔡其矫的栽花种树热,也是在“十年动乱”,诗人被挂上“三反分子”、“老牌的反革命修正主义黑诗人”种种帽子的浩劫之中。

那个时候,我被以“不交代事实真相”为“真相”,“横扫”回山乡老家,与老母相依为命。身遭悖谬,如坐针毡、如居涂炭,正是处于人生苦旅边缘。也许是理智控制住自己,精神这道堤岸尚未崩塌;也许冲尅之中偶遇化合,遇险不死,遇难不亡,狗命有赖存活!趁那个岁月“中草”药食风行,便独自一人到荒野深山同山风相搏,与大蛇周旋,与山猪、老虎交缠,图个“掘草药的”衔头,藉此摆脱“红海洋”大浪巨涛。

这天,我入泉州城里,无意中获悉诗人蔡其矫被处置的去处,回到寒庐,写了一封信,径寄永安坂尾果林场。没几天,果然得到诗人的复信,信中还提到“我托园坂的堂弟……想弄点斑芝花和刺桐,都未成功,不知你对园林管理当局有否认识的人……”我看了这信,不觉好笑,心想:诗人啊,诗人,你这大鼎里的蚂蚁,还有心相骑,想栽花种树啊!

尽管我心里这样想,毕竟不敢违拗其矫的兴致,便将上述两种花树并不难得的情况复上。想不到很快又得到来信,说:“……你倒也神通广大呀!斑芝花和刺桐你也竟能找到……这两种是我最喜欢的花树,如能盛开在我故乡,将永远记取你的盛情……”

那个“最最最”的时候,花树与资产阶级、修正主义、反革命……划归同条黑线。栽花赏花就是资产阶级,资产阶级才会去想栽花赏花。花也因此被人疏远,被人委弃。民间中偶尔有幸残存,也被视若野荆,无人亲近。所以花苗不但不用花钱买,而且有人还希望快把它挖掉,省得惹祸惹孽。我就是这样方便、顺利地采来二三十株刺桐和斑芝花树枝。费尽心思,借来一辆不断脱链的破自行车,踏踏停停,停停踏踏,亲自载到五十华里外的蔡其矫老家园坂村。才知道诗人已先来信给他的堂弟,叫他“种在村后一个水库北岸”。后来,居然“被缺柴的少年拔去当柴烧”,“没有一棵能存活”(见蔡其矫《紫帽山旧梦》一文)。

刺桐和斑芝花树没能存活,蔡其矫对花树痴情不改。1974年初,他从永安回老家园坂过年,没等休息,大年初一,便自己踏着自行车到寒庐来,一则要我陪他听久被禁锢的“南曲”(当时我违禁,偷偷在一个乡村教“南曲”度生);二则要我陪他到一个种花的山村,希望在“横扫”、“大破”中能发现残存的什么花,哪怕一株也好。两人在山村里东寻西觅,惹得狗吠鸡慌,空忙了一天,结果一无所获。

又一年春节,我依旧到园坂拜访,看到诗人楼下石埕周围许多名花都结上了塑料小袋,像白花开满枝头,知道是其矫采用高压进行分株。木槿、含笑如此,那棵20世纪30年代初他父亲栽培至今的白茶花也不例外。我恐怕损坏母株,忙对其矫说:“你让谁来‘夺’(高压分株)这么多花苗?”

“一位花农有红梅、腊梅……我答应他以此作交换!”其娇把话一转,说:“这样也不错,可以让这些花,分给更多人去栽种。”

“损坏母株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多加护理,经常给它养料。”

是呀!“大地额上的王冠,升自深渊沉默黎明!”

——原载《泉州晚报》1994年5月14日,又载《晋江散文四十家》199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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