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反面

在我们固有的观念里，母爱都是无私的、伟大的。确实如此，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感情是牢不可破的话，那么，一定是母亲对于子女的爱。没有什么感情，能够超越母子。

可是，母爱也有其相反的一面。在俄罗斯女摄影师Anna Radchenko的镜头下，“母爱的反面”，以其令人惊愕的面目，呈现在我们面前。其中的几张照片，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一张照片，是一位肥胖的母亲，坐在椅子上，一只手上拿着一只汉堡，微笑地扭头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女孩。她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上还卷着几只固定发型的发夹，很悠闲很自在的样子。瘦瘦的女孩，则一身白色的芭蕾舞裙，双脚并拢，双手下垂，笔直地站在她的身边，眼神忧郁。

这位肥胖的母亲，一定怀揣过一个美丽动人的舞蹈梦，可惜，这个梦想，她再也无力实现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身边这个女孩，她的女儿身上。

我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在少年宫，在琴房外，在星期天，在夜晚，在各种各样的舞蹈班、音乐班、美术班、兴趣班、特长班的门口，母亲、父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等待着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不是在弹琴，就是在学画；不是在唱歌，就是在跳舞；不是在补英语，就是在补数学。

我相信每个人曾经都是有梦想的，当他们自己无法实现的时候，他们就会将这个梦想的火把，交给自己的孩子。他们认为，这就是爱。

另一张照片的场景是这样的，在一堵墙前，站着两个小男孩，在一起看着一本什么书。在他们的身后，是两个母亲，手里各拿着一只遥控器，对着孩子，在操控着或遥控着什么。

看到这个场景时，我哑然失笑。我不知道，这两位母亲，是在操纵孩子看的书呢，还是在操纵他们翻书的手指？她们是想遥控住孩子的选择，还是希望遥控住孩子的思想？从小到大，孩子听到最多的，是母亲的或者父亲的反复叮咛，这个不能做，那个不可以；这个不放心，那个不安全。父母就像影子，紧紧地跟随孩子，盯着孩子，左右着孩子，以爱的名义，控制着孩子。

有一张照片，让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一位一身黑衣的母亲，坐着，双手并拢，紧紧地将她的孩子抱在怀中。这本来是个很温馨的场面，可是，母亲的双手戴着的，是一双布满钢针的手套，像个刺猬一样，似乎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母亲的脸板着，很严肃，被牢牢地揽在怀里的孩子，表情茫然，无奈。

是这位母亲，感觉到了有什么危险逼近？还是她受了太多的伤，开始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恐惧？无从知道。所能感受到的是，她的本应柔软温暖的双手和她的心，都忽然戴上了尖刺。

很多母亲，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而宁愿把自己变成了刺猬。很多时候，爱就像刺一样，扎伤了别人，也常常不小心扎伤了自己。

我相信，全天下的母亲（包括父亲），都是爱自己的子女的，我也相信，母亲（包括父亲）为子女所做的一切，也一定是出于对他们的爱，为他们好。但是，不是所有的爱，都是能够接受的，也不是所有的爱，是都可以承受的。当母爱走向极端，也就走向了它自己的对立面。母爱过了头，有时候，反而让人窒息。

最大的误解是，母爱的反面就是不爱。不，母爱的反面，也仍然是爱，至少是以爱的名义。可怕的也正在于这一点。所有的期翼、寄托、溺爱、束缚、控制和操纵，都有了最好的借口和名义，让人无法摆脱。

我不想指责任何一位母亲，以及她们发自肺腑的真爱，事实上，母爱是我们这辈子所能获得的，最温暖的爱，只是，亲爱的妈妈，别让爱束缚了你的孩子，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