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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低语

时间:2022-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显然,有生命的事物根本不同于机械的事物。然而现代生物学告诉我,牛蒡不过是另一种机器,只是在机械和化学原理方面比我们在周围看见的所有无生命事物表现得活跃,而最基本粒子在排列组合上一个小小的差别,就可能将它转变为酸模或者卷心菜、橡树或松树、一只牛或一个人。如果我把生命现象归因于生命力量或原则,是否比我把一座本地的房子和一个名字给予任何其它的因果力量更不科学?生命通过自身死亡的跳板提升为更高层次的事物。

春天或夏天时,有三四次,我拿起锄头铲掉牛蒡的顶部,以使它们沿着花园或草坪边缘长出肥厚的叶子,我常自问:“这草地里是什么使牛蒡的伤口如此顽强地愈合?”我再三地将它斩首,而它很快就长出另外的头来。我们叫它牛蒡,但是什么是牛蒡呢?它为何不变成酸模,或者卷心菜?什么是那持续而不可抑制的东西,使它在夏天结束前匍匐在这儿,等着用上万只小钩子,把自己攀附在低矮的枝条或灌木梢或毛茸茸的植物表皮上,一路前行,以便自由地延伸到其它草坪和花园,乃至绿色的田野和更舒服的地方?

那是些有生命的事物,但什么是有生命的事物呢,它与那机械的和无生命的事物有何不同?如果我用锄头打碎或捣毁这只日晷,或者弄坏这锄头本身,这些东西便停在破碎或损毁的状态了,而牛蒡却能自我修护、自我恢复,而且即使我不留意观察,季节一到,也准会秘密地结出一些刺果。

显然,有生命的事物根本不同于机械的事物。然而现代生物学告诉我,牛蒡不过是另一种机器,只是在机械和化学原理方面比我们在周围看见的所有无生命事物表现得活跃,而最基本粒子在排列组合上一个小小的差别,就可能将它转变为酸模或者卷心菜、橡树或松树、一只牛或一个人。

在这一点上,我发现牛蒡是一部机器,它借助一种外部力量自我调整——太阳的温暖作用于它,同时作用于土壤里的湿气;但是在自我修护、生长和自我再生方面,它是非机械的,当它停止蔓生之后,就永远不会再蔓生。在我抑制了它的一切遵循机械与化学原理的行为之后,我的头脑似乎发现了一些化学和机械学解释不了的东西——那些东西有助于生成它的这些力量,但却不属于这些力量。这可能仅仅是我以神人同形同性论的方法看待事物的结果,但又不完全是我们看待事物的神人同形同性论的方法,它们怎么可能是别的东西呢?它们不可能被神化,既然我们不是神,它们也许是符合科学的。但什么是神人同形同性论以外的科学?康德说,“听起来奇异,但仍确定无疑,理解不从自然获得规律,却向自然指示规律。”这就是科学的神人同形同性论。

如果我把生命现象归因于生命力量或原则,是否比我把一座本地的房子和一个名字给予任何其它的因果力量更不科学?诸如重力、化合力、内聚力、渗透性、电流,等等。这些术语肯定代表了自然里的特殊活动,作为我们自己头脑中的创造跟我们的其它想法一样多。

我们可以帮助自己走出困境,像海克尔[1]那样,通过物质的力量命名,例如吸引铁屑的磁铁、形成爆炸的火药、驱动机车的蒸汽等等“有生命的无机物”,把它们的行为看成是“与敏感的含羞草的生命力一样,叶子受到碰触便收缩”。生命力正是我们想努力与机械力相区别的,将二者混淆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只能借助对机器形成的新观念而将一个生命体看成机器——一个完全非机械的机器,一个充满矛盾的术语。

一个人可能把锯木头的力量消耗在思考上,事实上,两种活动的投入不在同一水平。毫无疑问,只有食物消耗是二者共有的能量来源,而一种能量积聚于肌肉,另一种能量积聚于神经。当我们谈到脑力或精神力量时,跟我们谈论体力有着一样明确的概念。需要用体力去创造我们称之为精神力量的结果,尽管一个转换成另一个,可能经过怎样的智能。这种相关性法则和能量守恒定律,要求作为体力进入身体的东西必须来自某种形式的自然力——热、光、电,等等。

科学不能跟随力进入精神领域而与我们的意识形态联系起来。它完全失去了踪迹,以至于像廷德尔、赫胥黎、斯宾塞这样的人物,都在它神秘的体系面前停住了脚步,而约翰·费斯克利用完全独立于身体之外的精神概念帮助自己走出困境,建立与它的联系就像音乐家跟他的乐器一样。这个想法对费斯克的不朽的精神证明是个关键。用一种无法解释的奥秘面对面地发现自己,确切地说,他是借助科学范围外的飞跃清理断层。正如我们所了解的,因为精神不可分地与物质状态捆在一起,在我来说,对于精神现象的一个更理性的解释,是物质力量的概念和我们消耗在一种精神努力或情绪经验上产生的物质,尽管某种不可知的分子活动,对于某些事物类似于通电线路里的电流,穿过神经,导致我们的意识形态改变。这是对思想、意识等的机械论的解释,但是它是唯一一种解释,也是将其自身引向科学的解释。作为一种运动形式,正如不同于所有其它运动形式,诸如热、光、电一样,生命、精神、意识之间也各不相同。

当我们说到精神力量、人格力量,我们当然采用寓言谈论,因为这里提到的力量完全是我们自己的精神体验,它将不足以推动空气中的最纤细的微尘。

没有阳光,就不能有植物或动物的生命,然而当我们用化学和物理学关于阳光的术语解释或说明一棵树的生长,我们并非一定要用这棵树如何运用自己的化学现象,利用它并得益于它,去描述我们自己的某种东西。当这个神秘的东西停止运作,或部分地停止运作,阳光的化学作用就不再起作用,而树也就死了。

没有我们称之为光的振动,就不会有视力。但是,正如柏格森愉快地谈道,那不是使眼睛被动接受的光;而是适宜有机体内在需要的光,有机体积极的、富有创造性的成分共同产生了视力。鱼不需要地下水,因此它们得不到视力。鳍、翼、下肢发育出生物体敏感的神经末梢,但是假如生物体不膨胀、鼓劲儿或产生推动力,那些功能将如何产生?

如果针对人的推动力在最初的脊椎动物中不是固有的,为什么脊椎动物系列越过鱼、爬行动物、哺乳动物,提升到人类的程度?为什么某种东西被努力推动,从比较简单的形式提升到比较复杂的形式?为什么单细胞的生命不总是保持单细胞?环境不可能无休止地作用而不使其朝着更高和更复杂的形式改变,没有某一内在的原始倾向朝着这些形式吗?如何能自然选择,或者有任何其它的选择方式对改变它们的物种起作用,即使没有什么东西用同样的方式推动和推进,寻求新的途径、新的形式,事实上,某些活跃的因素也还是会变更的。

生命通过自身死亡的跳板提升为更高层次的事物。为什么得到提升?为什么不保持原有的水平,像无机物那样,经历周期性变化而不达到更高的形式?回答也许是因为,它是生命,而不仅仅是物质和运动——它是把物质和运动提升到一个新水平的事物。

在生命推动力的影响下,事物的古老法则——从复合物到复合物,从固体到液体,从液体到气体,从岩石到土壤,循环总是在开始的地方结束——旧的循环秩序被打破,新的循环秩序便创立起来。无机物总是从稳定的平衡中探寻,在至关重要的环节总能找到不稳定的状态,确切地说,是永远行进在二者之间,在此过程中演变出无数的生命形式。很难想象无机自然在这种物理和化学力量的工作过程中,无需补充新的、不同的力量。

生命力是建设性的力量,它在一种与之对抗的破坏力或瓦解力的世界里运转,并取得胜利。无机物的物理和化学力量由于生命力而处于交战状态,直到生命获胜,而使它们得到利用。

机械力通过相同的循环无休止地重复或分化,寻找稳定的条件,而有生命的力量富于发明和创造,坚定地打破有机自然的宁静,对其施加影响。

外部力量可以改变机体,但却不能发展它,除非有某种东西在机体内等待发展,希望发展,姑且作如是说。土壤中的温度和湿度以同样的方式作用于沙粒和种子胚芽,胚芽变成某种别的东西,沙子还是沙子。这些动因在胚芽里释放出力量,却不能在沙粒里释放。孵化期的母鸡不把体温浪费在完全冷漠、没有生气的东西上(除非窝里有只瓷白的蛋),但那东西同样令它处于紧张和期待的状态。我们不知道在温度的影响下,鸡蛋的分子反应与卵石有何不同,但是我们知道,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内部活动一定有差别。

生命将无生气的事物提升到各种美好的形式,使之在整个季节中存活——抵抗重力和化合力的吸引,如果你愿意,尽可以说,它们不是完全没有用——然后适时地放手,或者将它丢弃,使之回落到无机物的海洋。它永远朝着回落的路。的确,动物的生命时刻在回落;它在一只手上升起,履行生命的意志,然后回落到另一只手上。穿行于生命的轮回之中,无机元素经历了某些化学分析无法解释的改变——它们更高兴再一次受到生命的青睐。好像这些元素在生命的监护下已经在某些方面受益。它们的经历是异乎寻常的。整个地球全部的无机物中仅有一小部分能够有此经验。在它可能被动物占据之前,必须首先经历植物这一环。我们从无机世界可以直接获取的东西,唯有水和空气;而水的功能主要体现在物理学方面,空气的功能主要体现在化学方面。

我认为,流淌于身体上的充满生气的东西,正如精神流淌于生命,也如动物较高级的生命形式流淌于较低级的生命形式。人与无语言能力的野兽,野兽与植物世界,植物世界与非活性物质,彼此都相距悬殊,而微生物及其每个初始状态还在这个系列之后。有生命的事物产生于没有生命的事物。如果生命源自物理、化学,那么,它是受到如此的改变和转化,以至于物理学不能作出解释。蝴蝶破茧而出,人类进化于野蛮的动物,但是,正如达尔文所言,“非由自身之努力”,而是比一个孩子通过自身努力变成大人需要的更多。

在进化过程中,生命的推动力存在于整个事物的背后和内部。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言说原创能量为事物内部所固有来解释它,这给了头脑某种以便把握的东西。

根据最新的科学观点,像罗卜[2]教授这样的人坚持认为,地球上生命的出现纯属偶然事件。适当的基本物质,在适当的环境之下,刚好在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比例聚到一起,结果就产生了生命。它是地球受热历程中的一场意外事故。罗卜教授最近出版了一本随笔与演讲文集,名为《生命机械论》,坚持并阐明了这种观点。他把“生命本能”形而上学论作为解决问题的关键,促进关于机械化学力的科学观的完善性。以他的见解,我们只不过是具有化学性的机械系统;我们所有的精神的与身体的行为,也同样不过是对外部自然的物质力量作出盲目的机械的反应。一切生命形态,由于完全令人惊奇的适应性,仅仅作为偶然事件,由无生命的物质在黑暗中摸索、碰撞而引发:“我们吃、喝、繁殖(当然,还有思考、探索以及写作关于生命问题的著作),不是因为人类已经达成令人满意的一致,而是因为,我们机器般地强迫自己这么做!”

他得出结论,我们的一切内在的生命主体都有义务服从于物理化学分析,因为,许多简单的动物案例将能够以此为基础——动物的基本向性,作出解释。某些动物爬到或者飞到光亮处,另一些则去往黑暗中,因为它们不得不这样。这就是向性。他相信,生命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相同的物理化学活动,因为,在他的实验里,他已经能够省却雄性原则,而只靠化合物使某些低级形态的海洋生物的卵子受精。“个体生命的生成与终结的问题,完全是物理化学问题”——这比生命最初的起源更清楚。一切个体的生命始于卵子,但是我们从哪里获得这个卵子?当化学合成法提供给我们的时候,问题就解决了。我们可以分解一个生物体的物质成分,但是我们不能将它们合成而产生哪怕最小的生命体的火花。一切生命形式都具有一个机械和化学的基础,这是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但是,当我们将我们的分析应用于它们,生命便蒸发了、消失了,充满生机的过程停止了;而同样的分析应用于无生命的事物,则仅仅是形式发生了改变。罗卜教授人工繁育的胚胎海星海胆,很快就死掉了。如果他的化学机理同样只能提供给他雌性原则就好了!但是,不会。雌性原则是有机界最基本的原则,它无视化学合成复制它的一切努力。

就我的疑问来说,罗卜教授的科学推论就是一个极端的假设,他是一位现今最著名的善于实验的生物学家。我不过是不同意他的一些基于哲学体系的结论,不同意他所主张的生命机械论的构想能给伦理学的源头带来光明。在机械决定论的世界里有适合道德律的空间吗?自然秩序里没道德标准,假如人类完全处于自然秩序的掌握之中,道德义务从哪里来呢?武器、蒸汽机,不懂得道德,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被迫要做的事情,同样也是我们所属的范畴。唯有选择的自由给予道德考虑以稍许的合法性。我不同意显然是为他所掌握的思想,即只有生物学适用于物理学和化学。地质学不也适用于物理学和化学吗?难道它适用得更多或者更少吗?然而,两者之间的世界多么不同——一块岩石与一棵树,一个人与他耕作的土地。承认物理的和化学的力量在二者中是相同的,然而它们产生的结果却各自不同。在一种情况里它们总是倾向于停滞、沉睡的静态平衡,在另一种情况里则不停地努力达到一种充满生气的活跃状态——形成一个永远在整合与瓦解之间悬而未决的机体。什么是决定这新形式与结束它们行动的东西?

在所有的生物实验里,罗卜教授从有生命的事物开始,发现其过程能够用物理化学作出分析,他迅速得出结论,把情况的发生仅仅归因于这些作用与相互作用的原理。

在无机世界里,每个事物通过盲目的自然力的操纵各居其位;因为这地方属于一个无生命的东西,它与整体的关系是冷漠的。岩石、山冈、河流处在它们各自的位置,但是在任何别的地方也一样安妥。而在有机世界里,我们遇到另一种秩序——一种万物主次间相互关联的秩序。值得一提的是,人的存在感觉像一个“偶然事件”,这么说吧,如果把无生命体的形态和位置看成是偶然事件,那就错了。

有机物在地球上的进化表现出稳定和有规则地发展,跟一棵树的生长发育差不多。如果进化的动力在一条路上失败了,它会让自己选择和尝试另一条路,它像一个发明家一样不断地实验,但总是改进最后的努力,意外将使事情停滞下来。偶然性原则给它足够的时间,必须结束于开始的地方。偶然是一个人在森林里的迷失,他漫无目的地游荡,无法到达。如果进化致力于同样偶然的过程,它岂不仍要游荡在混沌的星云的荒野里?

生命的巨大差异和令人兴奋的图景被亨利·柏格森在他的《创造进化论》中展现出来。尽管以生物科学为依据,但是与其说它是科学观,不如说它是哲学观,它诉诸我们的直觉与富有想象力的天性胜过我们建设性的思考。柏格森博士用精神术语解释生命现象比用物质术语,如罗卜教授所做的更可取。“创造性的”一词对他的观点是个关键词。生命是创造性的冲动,或者在一个确定的时间与地点唤起事物里的涌流,通过它,从一种形式流到另一种形式,从一代流到下一代,不断助长前进的力量。它集精神与不停创造于一体;从底部到顶部,用同样巨大的努力充满了整个有机界。很久以前,惠特曼在他的《草叶集》里做过恰当的陈述,“冲动再冲动,生殖力的冲动永远属于世界。”

自然的观念与生命的起源必将受到现代自然科学的挑战,现代自然科学在极大程度上将生物学仅仅视为物理学的一个阶段;但是哲学头脑和训练有素的文学头脑将在《创造进化论》里发现一个令人鼓舞的思想宝库,以及艺术最初的动人的表现形式。正如巴尔弗先生所言,“柏格森博士的《创造进化论》不仅是哲学论文,还是富有魅力和胆识的艺术作品,不可复制。”

它根据机械决定论或者闭宇宙的概念向我们阐释,宇宙像一个巨大的制造业工厂,生产出植物和动物、思想和精神,正如它生产出岩石和土壤、气体和液体,以及无机化合物。

就柏格森的理论,生命处于诗人所描绘的流动形态——一种不停适应的状态,而进化是一股从物质中流溢出的创造力,“每一个可见的生物体骑在上面短时间内被赋予生命”。在他看来,物质被必然性牢牢控制,而生命本身是自由的。“在生命进化以前……通向未来的入口始终敞开着。借助最初的运动,创造不断继续下去。运动构成有序组织的世界的统一,一种繁多的统一,无穷丰富,任何较高层次的智力都能想到,因为智力只是它的一个方面或产物。”

这与赫伯特·斯宾塞的生命与进化观点多么不同!“生命”,斯宾塞说,“内部运动的构成如此谐调以至于平衡外部运动。”十分真实,毫无疑问,但不够有趣。如果哲学家能告诉我们这种谐调是如何产生的,以及它的好处,我们就会立刻竖起耳朵倾听。当然,它是生命。但生命是什么?它是内部运动之谐调以至于平衡外部运动!

最近,针对柏格森博士著作的一位傲慢的评论家,休·S·R·伊里亚特指出,好像他在成功地维护自然与生命起源的物理化学理论,为了将太阳能转化为化学力和生命力。一只卷心菜就是一部完整的机器——它通过化学和物理的力量从土壤中吸收养料,光和空气通过叶子被带进这种联系,于是一个卷心菜就构成了。同样的,一个人也是一部机器,他把由吃进的食物获得的化学力转换成行动,等等。像柏格森博士或者其他任何人,也会怀疑这些事情!同样的,一台蒸汽机是一部机器,它将隐藏在煤中的能量转换成动力,但是什么力量支撑了发动机,是什么在这个构造中发挥作用呢?

卷心菜和人的决定性问题仍然保留——你在哪里得到它们?

首先,你设想生命力——你如何得到它?它从死亡的事物里自然产生吗?物理化学力都对生命体起作用吗?是谁或什么控制和指挥它们,以便一种元素的组合产生一棵卷心菜,相同元素的另一种组合产生一棵橡树——它们的一种混合,我们就有了一只青蛙,而另一种混合,就有了一个人?在盲目、冷漠的力旁边没什么空间吗?如果我们认为分子自身有创造力,那么我们便是武断的。创造力可以任何其它的名义同样保留下来。

假如生命自身不是力或能量的形式,那么把什么看成能够发挥能力的东西?看来奥利弗·洛奇爵士有点糊涂了,他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说,“生命不发挥力量——甚至是最微小的力量——当然也不提供能量。”奥利弗爵士把生命看成一个独特的实体——某些事物缺少被赋予生命的物质。但是即使这样,我们能说生命体的能量的主要来源不存在于它们的生命本身吗?

除了力被有生命的动物机体显现出来,我们发现力也被有生命的植物机体显现出来。我思考奥利弗爵士的论述,在阅读它不久后的一天,我在山毛榉树林里散步,记录萌芽的山毛榉坚果发出的苍白的幼根,如何穿过身下两三片枯萎的叶子,用力向下插入土壤和叶壤两三英寸。做这件事的过程中,力的确被消耗了,假如生命在萌生坚果里不倾尽或消耗力,那么消耗什么呢?

当我用斧子或者锤子将木桩钉进地里,我手臂里的生命力所消耗的能量来源(次级来源)比在这种情形下坚果所消耗的力更切实可信吗?当然,两种情况下阳光都是最初的能量来源,并且所有的情况都一样,但是生命不消耗力吗?不利用和施加从普遍的能量源泉接收到的力吗?

生命不能提供能量——再次地——不能凭空创造它,但是它能够而且必须利用能量储藏,地球在能量里漂浮如在海洋里一样。当能量或力明显通过生命体,我们就称它生命力;当它明显通过机械装置,我们就称它机械力;当它被化合物的作用和反作力显示出来,我们就称它化合力。在每种情况下,力是一样的,但在一种情况和另一种情况里的表现如此不同,以至于我们总体上认为它像一个新的和独特的实体。现在,假如奥利弗爵士或任何别的人能够告诉我们力是什么,生机论者和机械论者的分歧就可能得到和解。

正如我所提到的,达尔文测量幼根向下生长的力,达到四分之一磅,它的横向压力同样有这么大。我们知道,树根将自己插入岩石缝隙的力是分散的,这个力是可测量的,而且通常很大。它的根系看起来柔软,被称做生长层的奶白色物质在树皮下面,当这些微小的细胞的力量合起来,可以称得上标准的岩石切割机。

我发现植物表现出最非凡的力量是在一座西部城市里。我在那儿观察到一种野生向日葵,用力钻出沥青路面,收拢折叠成一团的植物叶子,像人的拳头,顶起坚硬然而容易变形的混凝土,直到它膨胀裂开,让植物不可阻挡地穿过。路面被施加的力一定有许多磅。我怀疑一个最强壮的人是否能用拳头顶穿这种黏性介质。假如它不是被施加了力的生命,它是什么呢?生命的行为是一种爆发,生长的植物缓慢、持续地爆发撕裂人行道,无疑相当于火药爆破。任何田间作物克服这样强势的困难都是值得怀疑的,只有那种草原上野蛮不羁的植物的力量才能实现这壮举。

生命不提供能量,也就是说,它不是独立的能量来源,这我足以看得出来。但是如果说它不显示能量、消耗能量,或者“尽力”,就不容易发现了。如果一株活的植物或树木不因生长消耗力,或者通过我们称为生命的东西在微小粒子中的一种特殊行为,而它不发生在石头、铁棍或死去的木材里,那么我们怎能说任何机械设备或具有爆炸性的化合物消耗力呢?蒸汽机不创造力,爆炸的炸药也不创造力,但是它们消耗力。我们必须考虑宇宙总体力量,正如物质本身,作为不变因素,既不能增加也不能减少。一切有机的和无机的行为,都利用这个力:植物和树木如此,发动机和炸药也如此——风、潮汐、动物、植物,情况相似。我只能想象出一个力,而不能想象有许多力的显示,以及两种明显不同的力的显示,有机的和无机的,或者生命的和物质的——后者可分为化学的和机械的,前者在无限复杂的事物里组成这两种工作,因为驶入新的关系,通过我们称为生命的东西提升到更高的顶端。

我们想象有机物里存在某种东西,这种东西提升、推动和重新分配无机物质,使其构成一万种新的形式,没有这种东西就永远别想实现。它举起石灰、铁、硅石、钾碱和碳,抵抗地心引力,向上进入树木和动物体内,不通过新的力,而通过新的代理者双手里的古老的力。

牛在田边走动,漂石缓慢滑下斜坡,无疑,最终的力量之源在两种情况里是相同的;我们称为重力的一种神秘的命名,是在岩石的情况下取得的,而我们称为重力的另一种神秘的命名,是在牛的情况下取得的;没有太阳和恒星的能量,能有牛或牲畜的运动吗?

力普遍存在,力遍及万物,它的表现形式,我们依次称为热能、光能、电能,以及另一种内聚力,称为化合力等等。它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不可以称为生命吗?与它们彼此的差别相比,生命根本上与所有其它形式的差别更大吗?同所有其余的事物和与之不可分的事物的联系,以及在原创能力的最终来源上的一致,是宇宙固有的吗?我不得不认为原创能力内在于一切事物,并成为我们所看到的有机界和无机界所有转换和变化的最终源泉。我们头脑中真正的自然强迫我们假想一些力,或者一些原则,不是作为倚靠,而是作为所有生命和自然的改变形式,以及它们的最后来源和因由的积极因素。

当头脑发现一个词语,以把握一种事物或过程,或者当它仅仅可以描绘它自己这个事物的存在,它就获得了满足。因此,例如,为了说明氢和氧迅速结合生成水产生的力,我们必须想象这些元素的原子间距,而且,这个力产生于极小的原子以极大的速度穿过无限小的空间结合在一起。它根本不是正确的解释,这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它满足了头脑,因为,它是根据我们所了解的机械力做出的一种解释。

太阳能进入一个物的原子或微粒,而从另一个物中走出来;它以无机的力进入,以有机的力和精神的力出来。这种改变或转变发生在看不见的微小原子的实验室里。它帮我做出改变一个名字的思考——生命力——作为超机械的力而得到承认。巴斯德想给它一个名字,称它为“不对称力”。

无疑地,我们全都由一种材料制成,植物和动物,男人和女人,狗和驴,我们之间的区别,以及一代一代延续过程中只有细微改变的秘密,可以说,也许是以这个方式,我们身体的分子和原子掌握技艺,在生命的庙堂内表演它们神秘的舞蹈。而一个人会渴望了解谁或什么乐器的曲调指挥着舞者。

至于山毛榉坚果,什么是那潜藏在坚果里使之变成有生命的事物的物质,在春天温暖潮湿的气候影响下,发出幼根,像锥子一样刺穿干枯的叶子?而小圆石,尽管包含一样的化学元素,却不会变得活跃而发出一个幼根。

化学物理的解释对于宇宙就不大管用。有创造过程的工具,但是没有过程,也没有初始的原因。生命之火开始点燃,余下的可以被解释为化学过程;人体开始发育,用生理过程解释它的生长;但是它为什么成为人而不是猴子——这如何解释呢?

【注释】

[1]海克尔,厄恩斯特·亨利希:(一八三四至一九一九)德国哲学家和博物学家,达尔文理论的支持者,他绘制了有关所有动物的系谱图,并提出了“个体生命不完全地重演其系统发生”的格言。

[2]罗卜(Jacques,一八五九年至一九二四年生于德国的美国生理学家及生物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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