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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

时间:2022-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雨,一直下,一直下。直到现在,我还是能记得毛主席的大部分诗词的。初中时,每每上到毛主席诗词的课文,我都能比别的同学先背上来。有段时间,我会常常拿着毛笔,临摹毛泽东诗词里的那些龙飞凤舞的草书。就像“我儿练了三缸水,只有一笔像羲之”里羲之邻居家的小孩那样愚笨,怎么练,都没有毛主席草书的一丝神韵。后来的雨声里,父亲不仅再也没有抽我背过课文,也没有让我默写过生字了,他也不让我背毛主席诗词。

雨,一直下,一直下。许多的事物,都沦陷在雨里了。它们,在雨的途中呼吸、奔跑、发芽。也在雨中渐渐枯萎。一些气息,总是在雨中氤我是喜欢下雨的。雨的清凉,雨的晶亮。尤其是冬天的雨,淋淋漓漓,清寒,似在说着无尽的絮语,而又隐隐地带着些春天的气息。

雨总是把我带到最初的地方。雨,顺着瓦楞沟,倾泻下来。屋檐下总是滴着水,一直滴,一直滴。滴下来的雨水,将墙角打得湿透,斑斑驳驳,如一个个显眼的疤痕。被雨滴着的地面,一个又一个的小水珠,溅着。像是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梦,积攒好,又迅速地破碎了。小时候,常常就这样看着雨滴发呆。雨声,是说不出的清脆。像是一个不绝地唱着歌儿的女子。那歌喉永远地清亮,如山泉,如竹露。袅袅如烟。

母亲总会在这样的雨天里,在雨声一下一下的节奏里,纳着鞋底,补着旧衣,磨着麦粉。也常常有邻家的女人来串门,谈天,说笑。只有雨天,才这样清闲。

而父亲,往往会在雨声里,纳笤帚,劈柴火,磨菜刀;或卷起一本线装书,依依呀呀地念起小说来。有《秦雪梅吊孝》、《薛仁贵征西》,还有……我也不甚记得了。那声音,真是有板有眼,很是好听。不是念,竟然是唱。在那样落后闭塞的山村,父亲算是识得几个字的。唱着,唱着,有时候,会有屋场里的人来听他唱。一会儿,家里就会聚拢来许多人。都是我父辈的,可也都是精壮的青年或中年男子。家里就烧起树根来。彤红的火苗窜着,冒着丝丝的热气。人们在秦雪梅的悲情或薛仁贵的惨烈里,取暖。这也是一种极好的食粮吧?那是个极其贫乏的年代。他们的脸,在火苗的映衬下,彤红彤红,像是完全沉浸在小说的丧事或战事里了。只是,那些线装书,如今不知藏身何处?如果还在,它还会不会记得当时的温度?当时的雨声?我那时,多半是坐在暧火桶边,听他们唱着,念着,说笑着。

父亲在雨天也格外关注我的学习。常常会抽我背课文,写生字。那时,也真怪——课文上的字,能倒背如流。反着背,顺着背,都是不能丝毫难倒我了。生字,那是更不会难倒我的。父亲,也常常摸摸我的脑袋:毛儿乖,毛儿聪明,我的毛儿还有点用呢。当然,我们那时的课本,是非常容易的。几句话,就是一篇课文。甚至一句语录,也是。如果背不来,那就是不正常了。有时候,父亲会教我背诵毛主席诗词。直到现在,我还是能记得毛主席的大部分诗词的。初中时,每每上到毛主席诗词的课文,我都能比别的同学先背上来。老师叹为奇异。岂知,我已早早预习过呀。有段时间,我会常常拿着毛笔,临摹毛泽东诗词里的那些龙飞凤舞的草书。尤其“毛泽东”三个字,是临摹过无数遍的,只是怎么学,也还是不像。临摹得最多的一首是《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但是,成效不大。就像“我儿练了三缸水,只有一笔像羲之”里羲之邻居家的小孩那样愚笨,怎么练,都没有毛主席草书的一丝神韵。后来上了中学没有毛笔课,就慢慢气馁了,没有再练了。

后来,后来的雨声里,上中学后的雨声里,父亲也不再抽我背课文了。也不知他是相信了我用功了,还是不再关注我的学习。我却总在隐隐地期待着,期待着他有一天,又会突然地抽我背课文。但是,一直没有。后来的雨声里,父亲不仅再也没有抽我背过课文,也没有让我默写过生字了,他也不让我背毛主席诗词。在漫漫的时光中,我也在日渐一日地长大,长成小姑娘的模样,长成大姑娘的模样。那些少时的雨声,总还是记得的,总还是在滴滴答答地流淌。下雨时,他唱线装小说的依呀声,也再没有听见过。但却总是听见。在雨声里,分外分明。它们,总是以一种老旧的步速,慢慢,慢慢地踱过来。像一段老时光,带着老旧的喘息;像一张老唱片,裹着些嘶哑。慢慢,慢慢地踱过来。

“妈妈,天上怎么不安个开关啊?老落雨。”这是儿子两岁半的时候,在一个梅雨天问我的。我当时哑然。

是呀,天上为何不安个开关呢?或许,有些雨,是没有幵关的。它就那么一直下,一直下,不停地下,永远在下。

雨水,从屋檐上滴下来,溅着大大小小的水珠。冬天的雨,尤其亮而脆,闪着清寒的光。在雨声里的那些声音,却已消逝很久了。又总是于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慢慢、慢慢地踱过来,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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