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小鸟儿

自从在樱花树上发现了一个鸟巢，我便常常趁着母鸟飞走的时候，伸头探脑地偷看巢里的三只幼鸟。有时一天好几回。

每一次看，鸟儿们都不一样。有时候，六只蓝色的眼皮紧紧闭着，静静地挤在一起睡觉；有时候，三张红色的大嘴像三朵盛开的大红花，在春天花枝乱颤地叫着；有时候，则像是专门为我表演一场演唱会，先一只一只挺起脖子轮唱，最后再来一曲最精彩的结尾三重唱。

我站在高高的板凳上、绿绿的樱花树前，听着听着，有一个声音在心里久久仍响亮地回绕着——

“阿嬷，我想欲饲鸟仔。”

阿嬷好像早把一切看在眼里了，倒没有太反对。只说，入春后孵化的白头翁随处可见，赏鸟容易，但养鸟却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啦，阿嬷，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个淘气的孩子了，我要认真地当个好妈妈。我会把食物捣成泥状，亲自喂它们吃饭；我会负责每日清洗小鸟笼，帮它们换上干净的水；我会让它们站在我的头上和手上，还有一只在我怀里快乐地唱歌；唱累了，我还会念故事给它们听，哄它们安静地睡觉……您看，关于养鸟的“母子图”，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但是，咦？阿嬷，您怎么知道那是白头翁的鸟宝宝呢？阿嬷看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知道啦，阿嬷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也悄悄地到樱花树下探望过这群拜访春天的娇娇客了。

小鸟儿们长得很快，粉红色身体上每一根细细的吸管，都吹出了一根柔柔的羽毛，像一排排琴键，发出了美妙的音符，在弹奏动听的乐曲。

没过多久，就长成三团圆茸茸的毛球了。

这三团毛球，因为身体长出了黑青色的毛，肚子长出了淡白色的毛，所以还是三团黑白毛球。挤在愈来愈显小的泥土色鸟巢里，像一只雕工精巧的木碗盛着三丸稀世珍贵的黑白龙珠。

当它们渐渐长大，有时我也打开鸟笼，让它们练习飞。

小鸟儿们依序跳出来，先抖抖翅膀，再倏地，一只飞上了高高的木橱，用嘴啄着木刻的花纹；一只飞去停在藤椅上，在椅垫间散步；最后一只绕着屋子飞了一圈，降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伸出食指，轻摩着它的脚。它也跨出了信任的一步，用弯曲多节的爪紧紧攫住我。我再伸出另一只手，摩挲它颈项间的细毛。它舒服地垂下了眼皮，如卷轴的窗帘慢慢放了下来，才至一半，因不舍窗外景色，又卷了上来。再看看我，才又缓缓放下眼睑。

我注意到它的翅膀已经长出嫩绿色的羽毛，再不久，头上也会长出白毛了。睡吧，小鸟儿，醒来，你就是一只真正的白头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