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花树

毕业的那年夏天，我们二十几个如花的少女被分配到了县医院工作。医院地处鼓楼西街，当时人烟稀少，荒凉僻静。但走上通向医院的小路，又仿佛误入了世外桃源，百米长的小路两侧生长着挺拔的新疆杨，灰绿两色的杨树叶形状和枫叶极相似，春风掠过，笔直的杨树如玉树临风的少年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反射出阳光的气息。小路的尽头是两层高的医院办公楼，被飘逸的合欢树掩映其中，树叶摇摇晃晃，像绿丝线编织的页页扁舟，盈盈绿叶中的合欢花，似花仙子的羽毛扇，在清新的花香里翩翩起舞。仿佛这不是令人恐惧的医院，而是欢乐的花树海洋。

病房外的空地上茁壮生长着桉树、李子树、椿树、杏树，从病房向外望去，绿色映满眼帘，似是神仙的画笔在雕琢描画。你看：椿树在花树争艳的季节也露出了她的芳容，树枝上挂着一嘟噜一嘟噜绿黄色豆荚样的花朵，就像足球场上少女手中舞动的花环。椿树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涩涩椿香，飘出很远、很远……在众多花树中，最惹人眼馋的还是槐花。每年的五月中旬，槐树的叶子还未完全舒展，槐花的花蕾已急迫启开了它羞涩的双眼，一枝枝雪白的槐花在风中摇曳，似白色的小铃铛在叫醒春天，槐香随着嫩黄的花蕊飘散。此刻，槐树就像一位身穿白色蕾丝婚纱的新娘，浑身散发着醉人的幽香，在五月的空气里仿佛只有它在旁若无人地舞动裙裾，吸引着蝴蝶蹁跹、蜜蜂环绕，连鸟儿都喜欢在它的花下筑巢。树下乘凉的病人，则尽情张开每个细胞深深地呼吸、呼吸，仿佛要把这药味、来苏味，在花的熏香里清除得无影无踪。

槐花香，浓而不烈，甜而不腻，捋一把生吃，入口有茉莉花的丝丝清香，与面拌好蒸了吃，软绵可口。槐花味道清香甘甜，富含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同时还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润肺、降血压、预防中风的功效，古时郎中常用它做药引子。

医院里的花树随处可见，图书室门前的杏树，篮球场边上的桑葚树、榆钱树，宿舍院里大片的梨树、合欢树，太平间门前的桃树，她们像是花神派到人间的使者，阅遍人间悲欢，仍欢快地怒放着，它们无声地告诉人们：生命是短暂、脆弱的，但又是美丽、值得珍惜的。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些花树的花期有长有短，栉次开放，有的无人留意它便已凋谢，有的昙花一现，但这并不妨碍它们如期开放，点缀这个美丽的春天。一如医院里的白衣天使们，他们给绝望的生命缔造奇迹，让残缺的身心重获新生，病人康复后从此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那就是真性、乐观、坦然。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曾几何时，青涩的我们坐在树下看书、学习、乘凉，与已熟络的病友打扑克、聊天，静坐在树下，听树叶婆娑、鸟儿啾啾，看花开花落，这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如今这些花树伴随医院走过了许多风雨岁月，它就像一位历经沧桑的哲人，见证了种下这些树的支宁医生、护士和药师，见证了他们把青春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的艰辛，见证了医院的巨大变迁，也见证了医疗技术的迅猛发展，还有为医院操劳、付出心血的老院长、老前辈们。

沧海桑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辈们种下的花树，如今已长得高大健壮，它年复一年散发着馥郁的馨香。为这片土地奉献过的人们，你们可闻到了这花香，听到了医院里那喁喁的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