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鲜花开满庭院

秋天了。

庭院里开始有稀疏的落叶了。

风卷起残叶的时候，正好打在采心的脸颊上。

这是第十三个年头了。

记得结婚那年，采心和文宜说好了，不要小孩，但要给她一个开满鲜花的庭院。

采心喜欢鲜花，恋爱的时候，她常常会在鲜花店里流连，每次采心看着这些鲜花的时候，文宜总会捏着皱巴巴的衣角，从很深的内侧衣袋里掏出零钱买些给她。

但是这些零钱实在是买不了那么多的鲜花。常常是文宜买了一支天堂鸟，就没有多余的钱再买配花的满天星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能把采心高兴得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家。

后来采心和文宜领了证，文宜租了一间小屋子，买了几个瓷花盆，采心又从花鸟市场里买来一些鲜花的种子，挖了一些泥土把花种子栽在花盆里。

每年春天的时候，就有一些花儿努力挣扎着吐蕊了。

虽然花儿不多，也不那么鲜艳，但是小小的出租屋里常常飘出采心哼着的小曲儿。

办酒席的那天，文宜对采心说：“我会给你一个庭院，庭院里将开满鲜花，我们不要小孩，只要鲜花就够了。”

婚后，文宜开始起早摸黑地工作了。有一天，文宜对采心说：“采心，我会加倍努力给你一个开满鲜花的庭院的。”

之后，文宜常常在精疲力竭了一天之后，带着满身的尘土回家，有一天，采心回家，看见文宜呆呆地坐在屋角，脚下是满地的烟蒂。采心不忍心问他，只默默地洗菜、做饭。饭菜都端上来的时候，文宜已经满脸愁容地蜷缩在了床上，盖着被子的一角，默默喘着气。

文宜失业了。

采心只能挑起重担，她兼了两份职。

有一天，采心回家，看见文宜手里拿着一张房地产的广告宣传单子。文宜对采心说：“这套带庭院的房子才五十万。”

采心看看文宜说，“我们的存款还不到五万。”

文宜把眉头抽紧，咬着嘴唇对采心说：“采心，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开满鲜花的庭院的。”

采心越来越忙，文宜呢，整天待在家里，他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家里的花盆里的花也没人打理，花儿开始蔫了。

有一天，采心一身疲惫地回到出租屋里，打开门，居然看见出租屋的客厅里摆了一盆鲜花，是天堂鸟和配满天星。“多少钱买来的？”采心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向文宜喊道。“不贵，才五百。”“五百！”采心走进卧室，奋力把门关上，一整个晚上都没开门。

第二天早上，采心看见了一张纸条：“采心，昨天你这样子，我很伤心，我以为你还是喜欢鲜花的。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做销售，老板第一天就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我拿钱给你买了一盆你以前最喜欢的天堂鸟，我以为你会喜欢。我错了。文宜。”

采心看着字迹，鼻子一酸，泪扑簌簌地滴落在纸笺上。

一转身，天堂鸟已经没了，几盆新鲜的海棠花开在阳台上。花盆底下压着两张纸条：“采心，我把天堂鸟换了海棠，我会每天记得浇水的。你不要再那么辛苦了，我来辛苦，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一间带有开满鲜花的庭院的房子的。”

这一天，采心回到家，房间里已经飘出饭菜的香气了。一开门，却不见了文宜，只剩下一桌文宜做的饭菜。

“采心，我会更努力的。”这是文宜留给采心的纸条上写的字。

已经不见了文宜，文宜早就去了单位。

采心开心地坐在桌前吃着文宜做的饭菜。桌边的海棠花正怒放着花蕊。

采心收拾碗筷的时候，又哼着小曲了。

日子飞快。

文宜已经在新岗位上做了一年之久了。采心的两份兼职又变成了一份专职。

采心开始有时间播弄家里的花草了。

有一天，文宜回家，递给采心一个纸信封。“什么？”“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采心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串钥匙。“新房子！”采心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还是有庭院的。”两个人开心得像小孩子般牵着手在房子里转了起来。

“我记得你说了，我们结婚后不要小孩，只给我一个鲜花开满庭院的房子就好了。”“是呀，随你，房子有了，鲜花么，要你来负责种了。”“没问题。”采心说。

新房半年后装修好了，庭院被采心精心装饰了一番。

然后，文宜就越来越忙了，隔三岔五地出差。每次回来，文宜都带来一包当地的鲜花籽。

这些鲜花籽被采心小心地埋在庭院的土壤里，不久后，有的发了芽尖尖，有的直接抽了枝条，像雨后春笋般一节节长得飞快。所有的鲜花籽都是采心的心爱，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些花籽身上。

一年又一年。

到了结婚第六个年头的时候，庭院里的花儿已经开了一大半了。

可是这时候文宜越来越忙，常常是周一早上出门，到了周日才披星戴月的回来。

采心寂寞时只能对着满庭院的花说话。

有一天，文宜回来对采心说：“采心，我们要个小孩吧？”“你改变主意了？”“改变了。”

又过了大半年，采心的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采心去医院检查了。医生的报告是：“身体有疾，不能也不宜怀孕。”

回家后，采心把报告小心地拿给文宜看了。文宜的脸绷得紧紧的。

采心转移了话题说：“你看，这庭院的花眼见着要开满了，你给我的新婚时的誓言就要实现了，你还记得你说的吗？不要孩子，只给我一个开满鲜花的庭院。”文宜转身走了，走时扔下一句话：“今天我加班。”

文宜这次一走，居然一个月。

半年后，文宜带来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见了采心甜甜地叫着“姐姐”。采心心一紧。女孩走后，文宜说：“这是我的小同事，刚大学毕业。”

又过了半年。

采心收到了文宜的一封E-mail，说自己要外出半年后才能回来。

有一天，采心上街买菜，忽然看见街角停着文宜的车子，采心以为文宜回来了，却看见远远地文宜走来，还带着一个女孩，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上次见到的小同事。

采心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不久后，采心就收到了文宜的离婚书。采心默默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采心什么都没要，只要了这房子和满庭院的鲜花。

这是第十三个年头了，鲜花早已开满了庭院。

但是看花的人呢。

风卷起残叶的时候，正好打在采心的脸颊上。

采心忽然想起十三年前那位捏着皱巴巴的衣角，从很深的内侧衣袋里掏出零钱买花给她的文宜。还有那句信誓旦旦的只要满庭院的花，不要小孩的誓言。

然而这些什么时候变了呢？

现在的采心，宁愿用这满庭院的鲜花来换回文宜的爱。

但是，还能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