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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刮跑的孩子

时间:2022-01-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黑王寨山高林密,自然就招风,很邪乎的风。北坡崖下有冲田,风最喜欢在那上空肆虐,呜呜地一次又一次撞在崖石上,就有点风声鹤唳的意思。严格来说,在黑王寨,能够做材料的才叫树。这也罢了,还动不动望着崖上的歪脖子树发呆。开春不久,风愈刮愈大了,每家的墙头差不多矮了五寸,满山的树弯着腰,男人都躲在屋子里吃春酒,北坡崖下空荡荡的,就冬生一个在风中发呆。

黑王寨山高林密,自然就招风,很邪乎的风。今天一场,隔两天再一场的刮,让人觉得一年四季里风声就没断过。像寨子里人过日子,收了麦插秧,割了稻冬播,跟风声一样,一年由两个小农闲牵扯着,也没断顿的意思。

北坡崖下有冲田,风最喜欢在那上空肆虐,呜呜地一次又一次撞在崖石上,就有点风声鹤唳的意思。往往这时候,下地干活的人们就可以看见小九,对着崖上的那歪脖子树发呆。严格来说,在黑王寨,能够做材料的才叫树。崖上那棵被风吹得没点正形的树,七歪八翘得没点树形了,八面子不成材的东西,叫树是辱没树神呢。

冬生在寨子里,也就是个八面子不成材的东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使唤一头牛吧,牛还发脾气喷鼻子。这也罢了,还动不动望着崖上的歪脖子树发呆。

“书读得太深了这是!”他爹抹泪叹息。黑王寨人一直觉得,书读得透了,人就显得迂。要想不迂就只能读个大致模样,怎么叫大致模样呢?能写自己名字,能算加减法乘除,就是大致模样了!

冬生就不大致模样,望着树发呆也就罢了,还说疯话,这样说的:“爹,你说这树咋就不挪个窝呢?”他爹眼一翻,“‘树挪死,人挪活。’你没听老辈人讲过?”

冬生使劲一想,咂咂嘴好想回味什么来着,“是有这么个事,可爹你咋不挪个窝呢?”

“挪,往哪挪?生了种地的命,挪哪腿都在土里埋着!”爹不满地看了看小九。

“你没挪咋知道呢?”冬生显然不满意爹的回答,“就像那棵树,挪一个窝也许不会死的!”

“怎么不会死呢?”冬生爹把手里的活路停下来,很奇怪望着冬生。

“树不是有根吗,换一块肥沃点的土地,没准会活得更好呢?”冬生却没望着他爹说。

“肥沃点的土地?”爹差点笑弯了腰,黑王寨就数北坡崖下这冲田肥沃了!

“我是说外面!”冬生把个眼望上了天。

“外面?”他爹张大了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外面能养活这黑王寨的树?”

“是的,外面!”冬生喃喃自语说,“风咋不把树带走呢?”

爹不张嘴了,一巴掌甩在冬生头上,“风最好把你给老子刮走!别戳在寨子里丢人现眼。”

冬生说:“那样最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爹听不懂了,望天上,晴天天上只有白云,哪来的青云呢?下雨天上也只有乌云啊,这孩子,书读得太深了,深得都把云的颜色混为一谈了。

北坡崖下冬播的人在风声中听见了冬生这句话,收工回家时都冲冬生笑,笑完了撂下一句话,“冬生你不是想让风带走吗?那你就站成一棵枝啊,没准哪天大风一起,就把你带走了,上了那什么青云!”

冬生不笑,也不望他们,只望着天空,那模样还真像一棵树,八面子不成材的树。

开春不久,风愈刮愈大了,每家的墙头差不多矮了五寸,满山的树弯着腰,男人都躲在屋子里吃春酒,北坡崖下空荡荡的,就冬生一个在风中发呆。没人理会他,他要一天不发呆了,他爹还会觉得不正常呢!

外面进寨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这块石头前站站,那棵树蔸前转转,一日转到了北坡崖,看见了崖上那棵枝和崖下的冬生。

有人就问冬生:“这树是谁的啊?”冬生头也没抬说:“我的!”

是的,在黑王寨没人看得上这棵歪脖子树,当柴烧都嫌它干,嫌它瘦,嫌它不熬火,如同冬生,十六岁了走在寨子里,还不如他侄子有人缘。侄子七岁,能上树掏鸟蛋还会上山翻蜈蚣,晓得挣钱给自己零花。

冬生就挣不来这些,只配和这树相提并论,谁也不嫌弃谁!

有个领头模样的人发话了:“你的,卖不?”

“不卖!”冬生回答得很果断,“我只想要它挪个窝!”冬生的回答让领头人眼里一亮,“你想把它挪哪儿呢?”

这点冬生没想过,冬生挠下头说:“挪哪儿都行,但得我跟着,看护着!”

跟就跟呗,不就多一人吃饭吗?领头人手一挥,有人就下寨去开了挖掘机上来,那棵歪脖子树不到两小时,就轻轻松松上了他们带来的大卡车。

冬生爹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冬生一宿没回家的,这孩子,不成在北坡崖下过夜不成?

又疼又气的冬生爹装了两个馒头冒着料峭的春寒上了北坡崖,奇怪,冬生不见了,崖上歪脖子树也不见了。

气喘吁吁爬上崖,只见一个松松的大坑在眼前,莫非,树和冬生真让风给刮走了?冬生爹看了看天上,天上没有青云啊!他的冬生好风凭借力上哪儿去了呢?

风懒得回答他,呜呜地响着,很专注地一次又一次撞上壁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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