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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恐交加老父去世

时间:2022-01-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69年,造反派发现了我父亲有严重的“历史问题”,就是解放前他带着我,在南京上过一次给蒋介石祝寿的堂会,那时候“极左”啊,说我父亲是“老反革命思想”,很有定为“历史反革命”的可能。这么着,才开了证明,我送我父亲去看病。临去世,我父亲还很担心地悄悄问我:“我是不是那反(反革命)呢?”我哪敢跟他说您要是(反革命)这“帽子”得我替您戴。

1969年,造反派发现了我父亲有严重的“历史问题”,就是解放前他带着我,在南京上过一次给蒋介石祝寿的堂会,那时候“极左”啊,说我父亲是“老反革命思想”,很有定为“历史反革命”的可能。

我父亲是个老艺人,用我们相声行内的话说他是个“大将”,有一肚子的能耐,说学逗唱都好,但是在旧社会他染上了一个很不好的嗜好,抽大烟,那时候好多艺人都沾染了这个不良习惯。要说子不言父,我不能说他,他是我爹,可他一沾上毒品,这人就懒散了,再加上有我这个“小拐棍”,他就懈怠一些了,不那么拼命了,这就导致他的业务水平和知名度没有再进一步。可他这样依赖我,反过来把我挤兑出来了,迫使我从小说相声,九岁就“攒底”,这也算坏事变好事了,我得挣钱养家呀。

文革”时翻出来我父亲的“历史问题”,说他给蒋介石演过堂会,其实当时是蒋介石过生日,好多名演员都去了,在南京的一个大礼堂里演出,我和我爸爸去说了一段《对春联》,给了我爸爸两卷现大洋。我记得现场里那蜡烛有胳膊这么粗,台口正中挂着白崇禧写的四个大字“代理山河”。

李老师说到这特地嘱咐,这个你可别写啊,我说当时老蒋是民国总统,这是历史事实啊。(执笔者注)

我父亲本来就有心脏病,这样连惊带吓,病就更重了。当时他已经行走不便了,坐公共汽车都上不了车了,可造反派还强迫他去上班,我媳妇只能用推我们小孩的小车推着我父亲去南开文化宫,然后她自己去上班,下了班再去接我父亲。

后来我父亲的病越来越重,可没有单位证明,医院不给资产阶级、“五类分子”看病。

她们娘儿俩实在没办法了,给我写信让我回来。我赶回天津找到南开相声队商量,说咱是不是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先让我父亲看病啊,毛主席的政策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不许虐待俘虏兵了嘛?

造反派很不高兴,说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还让他上班了嘛。我说上班他上不了,还是让他上医院吧。您给我开个证明,我给您写个保证书,我按上手印。他要不是反革命那就更好,万一是呢,他就是死了,咱也别叫他反革命逃脱了,您把他那“反革命”帽子给我戴上。

这么着,才开了证明,我送我父亲去看病。到了南开医院,心脏科没有病床,住进了皮肤科,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大夫姓管,是镇江人,跟我说送来晚了,我们想办法吧,可是要用什么药还要请示“工宣队”。

住院没几天,我父亲去世了,才五十七岁。

临去世,我父亲还很担心地悄悄问我:“我是不是那反(反革命)呢?”我说:“不是。”他说:“如果要是的话,你告诉我一声,我爬着也往河里奔(指去寻死),我别连累你们。”我咬着牙告诉他:“您别多想,您不是。”我哪敢跟他说您要是(反革命)这“帽子”得我替您戴。

“文革”时的景况是不堪回首啊,红卫兵来抄家,把我家里祖传的几件古董都摔碎了。有一对康熙款的瓷掸瓶,几个康熙年间的香炉,一对帽筒也是老物件,全都毁了,连带福字的茶壶都给摔碎了。还有一套木版的《三言二拍》也都给烧了。

我们院有好几家都给抄了,有一个是“一贯道”的,还有有其他问题的,有挨批斗的游街的,有被剃成阴阳头的,院里有个我们喊老姨奶奶的也被批斗了,最后实在受不了,扎水缸里寻了短见。我们家比起来还算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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