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是大家”

二十五、“东坡是大家”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他是北宋时期的大文学家，诗词、古文、书画，无一不精。毛泽东在读书时便爱好古诗词，在井冈山开展游击战时仍写诗填词，到延安后又读过龙榆生主编的《词学季刊》，故对苏轼的词相当熟悉。就毛泽东本人的诗词创作而言，以豪放风格为主，而苏轼可以说是两宋“豪放派”词的开山祖，对后世影响极大。毛泽东不能不受他的影响，对他的词也表现出由衷的喜爱。

1956年，毛泽东回湖南期间，曾与身边的同志谈起过苏轼的词，他说：“苏东坡是宋代的大文豪，长于词赋，有许多创造，‘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婉转绸缪之度’，如《念奴娇·赤壁怀古》，是千古绝唱。然而此人政治上坎坷不平，宦海升降沉浮，风云莫测。因此，他常寄诗清风明月，扁舟壶酒以消情。”

他在谈话中还援引过苏轼《临江仙·夜归临皋》一词中的句子，他说：“苏东坡驾一叶之扁舟，那说的是小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是追求小我的自由。”

冒广生先生精于诗词，在这方面有相当精深的研究。在陈毅、周恩来的介绍和推荐下，毛泽东很想见见这位老先生，与他谈谈诗词。1957年6月的一天晚上，毛泽东特意派车把他接到了中南海。在谈了些往事以后，两人很自然地谈到了词。

毛泽东已听说眼前这位留有长须的先生擅长诗词，一谈到词便谦虚地说：“愿闻高见。”

于是，冒广生侃侃而谈：“诗变为词，小令衍为长调，不外增、减、摊、破四法。蜀后主孟昶的《玉楼春》（“冰肌玉骨”）是两首七绝，经苏轼的增字、增韵而成83字的《洞仙歌》。诗词贵简练含蓄。孟昶原作本意已足，东坡好事，未免文字游戏。”

毛泽东说：“东坡是大家，所以论者不以蹈袭前人为非，如果是别人，后人早指他是文抄公了。”

冒广生接着对三百年来词人提倡填词必墨守四声的做法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拘泥太甚，则作茧自缚。写诗填词岂能桎梏性灵，何苦在高天厚地之中，日日披枷带锁作诗囚？宋代是词的鼎盛时期，那时还没词谱、词律和词韵呢。我作《四声钩沉》，即在提倡词体解放。”

毛泽东对这个提法很感兴趣，说：“旧体诗词的格律过严，束缚人的思想，我一向不主张青年人花偌大精力去搞；但老一辈的人要搞就要搞得像样，不论平仄，不讲叶韵，还算什么格律诗词？掌握了格律，就觉得有自由了。”

“主席讲的是。”冒广生点点头，“诗词既重格律，也讲遣词雅训，力戒粗野，能兼顾而后能并美。”

这时，毛泽东看了看表，见夜已深了，冒广生已八十余岁高龄，便说：“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冒先生的著作，我希望一读为快。”

于是，冒广生之子舒湮将父亲的手稿本《疚斋词话》、《四声钩沉》、《宋曲章句》四大册递了上来。冒广生接过后又转交给毛泽东。毛泽东含笑接过，说：“拜读。”

逄先知曾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过，据他在《古籍新解，古为今用——记毛泽东读中国文史书》一文中回忆：在宋词作家中，毛泽东崇尚苏东坡和辛弃疾。苏东坡在艺术风格上开创了词坛上的一个重要流派——豪放派。苏词气势磅礴，豪迈奔放，一扫晚唐五代词家柔靡纤弱的气息。毛泽东曾经圈画过苏轼的不少词作。在今天已出版的《毛泽东手书古诗词选》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生前曾抄写的苏轼的著名词作《念奴娇·赤壁怀古》，笔力豪放、潇洒、遒劲，正与其词风格相近。有一次，毛泽东坐船在长江上行驶，路过赤壁时，与身旁的工作人员谈起了当年的赤壁之战和苏轼的这首词。由于苏轼该词中有“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以及“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等语，因此毛泽东说：当年曹操带领大军下江南攻打东吴时，周瑜、诸葛亮等都很年轻，但他们联合起来，还是把曹操给打败了。

除此之外，毛泽东对苏轼的诗也很欣赏。1949年5月初，柳亚子来颐年堂回拜毛泽东，两人同游中南海，泛舟湖上。临分手时，毛泽东曾手书苏轼《惠崇春江晚景二首》中的一联诗赠送给柳亚子。诗句为：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毛泽东并特意注明：“一九四九年五月五日柳先生惠临敝舍，曾相与论及上述诸语，因书以为念。”

除了诗词，毛泽东对苏轼研究历史的方法也很感兴趣。他曾经说：“苏东坡用‘八面受敌’法研究历史，用‘八面受敌’法研究宋朝，也是对的。今天我们研究中国社会，也要用个‘四面受敌’法，把它分成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军事的四个部分来研究，得出个中国革命的结论。”

1954年，毛泽东有一次与省委书记们在一起时，谈起了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一诗，他说：“苏东坡抓住了西湖的几点特色：‘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晴天的水，雨天的山，一浓抹，一淡妆，确是西湖之美啊。……今日阳光下群芳争艳的苏堤，就是：‘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浓抹之时啊。”

然后，他又赞道：“苏东坡这首《饮湖上，初晴后雨》实在绝了，我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