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人的老生常谈

现在是钓鱼的季节，咱们赶快去钓鱼吧。这话对于喜欢钓鱼的人来说，一年到头都适用。我认为将几个为人熟知的钓鱼故事记录在此，对于那些想成为名副其实钓鱼者的，或许不无裨益。这些故事既是麦修撒拉首次讲述，也不存在版权问题，谁要乐意都尽可谙熟于心，广泛加以传播。

我先从最简单最著名的故事讲起。凡钓鱼的人不仅都听说过，而且还讲过千百遍了。这故事叫做——

一、一条跑掉的鱼

讲述这故事的最佳情景是：一个钓鱼人邀约了两位朋友到他的消夏别墅钓鱼，外出一天之后，他们归来了——提着钓竿、抄网和钓鱼所需的种种随身行头。钓鱼人手里还提着一串怪不起眼的小鱼，被客气地叫做“收获”，但这串鱼中没有哪条是长过七英寸半粗过四英寸的。钓鱼人的妻子、妻子的妹妹和一位女客，一齐跑去迎接钓鱼归来的人；一看见钓到的鱼，不禁发出惊喜赞叹的欢叫。实际上，这样的鱼即使捕鱼人以一分五厘钱一磅的价格出售，她们也绝不会光顾的。但是她们欢喜极了，又喊又叫：“啊，多漂亮的鱼！瞧，那大的一条！”这“大的一条”却只有八英寸光景。他们刚钓到它时看上去倒挺不错，但钓上岸后却似乎一直在萎缩，现在看起来活像是害了肺痨而死的了。就在这时，钓鱼人开腔了，声音里掺和着兴奋与悔恨。

“是呀，你们要是见到我们跑掉的那条鱼就好了。我们刚刚扔下钓线——”

这儿插一句，所有钓鱼的人都应当警觉，扔下钓线的瞬间充满着危险。正是在这瞬间，鱼儿会干出种种恶作剧，比如会一大群朝你涌来，来势迅猛，你无法钓住它们，更不可能钓上其中最大的一条。

“我们刚刚扔下钓线，”钓鱼人说，“汤姆便钓上了一条大家伙。那条鱼准有五磅重，对不对，汤姆？”

“还用说，”汤姆答道。

“是呀，汤姆开始往回收线，他叫特德和我把抄网准备好，我们将它一直拉到船边，一直拉上船舷。”“一直拉上船舷，”汤姆和爱德华沮丧地重复一遍。“这时，他妈的线断了，啪的一声它溜走了。呃，足有两英尺长吧，两英尺不成问题！”

“您看清楚鱼了吗？”作客的青年姑娘问道。自然，她无权过问，问题也问得很不得体，钓鱼人之间是绝不这样发问的，您可以问鱼咬住线时沉不沉，会有多重，但绝不可问谁看清楚鱼没有。

“我们看得见它所在的位置。”汤姆说。

然后，他们提着那“串鱼”，或者说“收获”，朝屋子走去；三人轮番地叹息：唉，要是咱们把那条大家伙弄上来该多好！

这段故事一直讲下去，待到冬天讲得滚瓜烂熟时，那条鱼将会被拉进船里（这样，有没有看清楚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并将爱德华击昏在地，不过，它后来又纵身跳出船舷了。

二、使用离奇的钓饵的故事

这在钓鱼故事中更为出类拔萃，只在钓鱼人之间讲述。讲述这类故事常常是他们驾着汽艇到湖上去钓鱼的时候——当他们住手歇息，或者一连两小时不见有鱼儿上钩，他们便讲开了。他们侃侃而谈钓鱼的种种技艺和器材。有人说蟋蟀是好钓饵，有人问谁试用过伊利湖中的软螃蟹作钓饵，这时谁要即时插进嘴，准会讲起这个经久不衰的钓饵的故事。

“我所见过的最离奇的钓饵，”他说，把烟袋移向嘴的另一边，“是我在缅因州的一个湖上钓鱼的时候。那天，我们会合到一起，什么都准备好了，却突然发现忘了带钓饵——”

这当儿，任何在场的人都照例有权插嘴说句笑话：怎么没忘记带威士忌呢？

“呐，再回岸上也没有用。我们没备任何昆虫，捉青蛙太早了，况且回家得划上十英里路程。我们试着用午餐肉当钓饵，行不通。然后，纯粹为了好玩，我把裤子上的白骨纽扣割下来安在钓钩上。嘿！你要看见那些鱼争着来上钩的情景就妙了。我们在半小时之内轻而易举地钓了二十条，唔，是三十条。直到我们把裤子上的纽扣割个精光，连裤子都穿不稳时，我们才罢休。喂，诸位老兄，我相信有条鱼来咬钩了，坐稳！”

自然，有鱼上钩总会令在场的钓鱼人兴奋，这也是结束故事的好办法。待大家兴奋完毕之后，才发现咬钩的感觉是“碰”到了什么的结果，所有的咬钩都如此——这时，又是一个讲故事的适当时机，有人会讲起下面这个有名的故事——

三、新手的运气：一个女人大显身手

“听你讲起用纽扣钓大鱼的故事，”又一个钓鱼人开口了，他这话的真意是他另有趣闻奉告，“使我记起我亲身经历过的一桩怪事。我们有一次去钓小狗鱼，双山湖那一带的人称小狗鱼为纺鱼。我们开了两艘大游艇，我把自己的太太和娘儿们也带上了——我想一共是八九个人吧。人多人少没关系，只是其中有一位从俄亥俄州德顿地方来的青年姑娘，她从未钓过鱼，事实上，连乘船还是第一次，我相信她从来没接近过水。”

凡有经验的听众这时都明白要讲什么了。他们心里明白俄亥俄州德顿的地理位置——远离河湖，周围山山环抱。任何谨慎的鱼要知道是俄亥俄州德顿地方的年轻姑娘来追逐它，一定会溜之大吉。

“喏，可这位姑娘突然心血来潮，表示喜欢钓鱼。我们草率地为她找了一根线，从树林中砍下一截松枝，胡乱把线拴了上去。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她刚把钓线投进水里，就钓上来一条大家伙，我们七嘴八舌地叫她先同鱼兜兜圈子，不然它会跑掉的，但她一下就将它拉出水面，投进船舱。她接二连三地举竿，一共钓起十七条鱼，也许是二十七条，我记不清了。而我们其余的人却一条也没钓到。可笑的是，她对钓鱼一窍不通，只管一个劲儿地把鱼拉出水面。第二天我们为她准备了一根像样的鱼竿，竿上还装上滑轮，教了她一些基本技艺，她反倒一条鱼也钓不起来了。”

我可以毫不虚构地说，就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而言，我不仅听说过俄亥俄州德顿的这位年轻姑娘，还听说过一位堪萨斯州的女士，一位刚从英格兰来的贵妇人，一位刚离开巴黎的女郎，还有位姑娘，是一个牧师的女儿。实际上，要真想钓起一大堆鱼，我乐意挑选一位刚从巴黎或纽约来的姑娘，我愿意割下几颗自己的纽扣或者她的纽扣，立即开始垂钓。

四、鱼腹中的发现

钓鱼故事谈到把鱼钓起来并没有完结，还有另一种为人熟知的奇闻，谈及鱼被剖洗和烹调的事。钓鱼人在水花四溅的瀑布旁边登上岩岸，将钓到的鱼清洗清洗，准备作中餐桌上的佳肴。有这样一种固执的看法：如此这般烹调的鱼比阿伯丁特别腌制的鲱鱼罐头的滋味更为鲜美。尽管事实并不一定如此，这确是一桩挺光彩的假设，颇富有人情味，而且，一道钓鱼的人都争着做这剖洗鱼腹的工作。在餐馆里，这活儿人们可不愿问津，总让那些下等人和倒霉的人去干。在山林之间，人们却抢着动手。

于是，在干活之际，便有人一手握着污秽的玩意儿，一边说道：“喂，瞧这是什么！瞧我从这条鲑鱼肚子里掏出什么来了！要是我没弄错的话，这可是一块鹿子的耳朵呢。那鹿儿一定在溪边俯身饮过水，这条鲑鱼便趁机将它的耳朵戳了一块下来。”

这时，就会有人插嘴——不论他是谁，只要能抢着机会——他说：

“你在鱼腹里发现的东西真够稀奇的。我记得有一次用曳绳钓鲑鱼，在西姆科湖上离八哩屯不远的地方，我们捞到一条真正的大家伙。我们身边没带秤，但它有二十磅绝无问题。后来我在岸上将它剖开，嗨，信不信由你，它肚里有一颗纽扣——完完整整的，还有一截网鞋，一张观看棒球赛的延期票根，七毛五分钱的硬币。这真叫人莫名其妙，除非这条鱼一直在某个消夏旅馆周围游荡。”

我重说一遍，这些故事或许宜于在夏季钓鱼时讲述。但正如钓鱼人都知道的，真正适宜的讲述时刻是在冬天围炉闲话的时候。这时身旁摆一杯暖和的饮料，任你信口雌黄，说长道短都不会有人挑剔，鱼儿也尽可长得又肥又美。然而，无论在夏天或冬天讲述，钓鱼人老生常谈的内容都离不开这些津津有味的故事。

蓝仁哲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