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起留在黑眼湾

今天是你归真五天的日子，按回族的仪式要给你请阿訇念索尔。可你并没能像别人一样入土为安，车祸引起的大火让你瞬间失去生命，仅剩的遗骨还远在异乡，等着交警大队的最后处理才能带回家。我儿时的伙伴，我的兄弟，如果人真的有灵魂，你可否看见你的至亲为你肝肠寸段，哭到流不出眼泪？

你是父母最小的孩子，他们对你倍加宠爱。小时候我们一起的伙伴，无拘无束徜徉在黑眼湾的怀抱里，折野花，打蕨菜，折甜甜的野柿子，摘扎手的毛核桃，你家屋后那满树的李子、杏子、野酸梨给我们多少欢笑和向往，这些你可曾记得？

到上学的年龄时，你、八虎、女子、我和二姐，还有者娃，我们一起翻山淌河，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地上学。一路上我们一起的欢笑、眼泪，一起啃的馒头，一起分享的一把麻子，一起去偷人家地里的萝卜，一起和山外的大孩子打群架，一起学雷锋做好事，一起在周末骑着毛驴赶着牛羊在山里烤洋芋吃……那时我们六个人是一个整体，一直到小学毕业。

十二岁以后开始了各奔东西的分离，你和八虎、女子没有再继续学业。此后我们开始疏离。心高气傲的你，并不愿蜗居于世外桃源般的黑眼湾，等我中学毕业时你已经选择了离开。听说你去了新疆闯荡，我们几个都羡慕你的勇气，只是因为太多的原因，我们还是留在黑眼湾。

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子最先嫁做人妻，接着是八虎结婚生子，后来我们几个都结婚了。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时我们几个的孩子都好几岁了。你领着在新疆找的媳妇回来了，脸上还是挂着小时候特有的笑，憨厚而淡然。你没有告诉我们你在外面是怎样生活的，举行完婚礼三天你又回了新疆。以后只是偶尔听见你的消息，好或者不好。后来你把周岁的儿子送回了老家，漂亮的小男孩有着和你一样的眼神。我们知道你在外混得有些艰难。

再后来听说你在闹离婚，谁对谁错也说不清楚，而我们最终也搬离了黑眼湾，离开了那个祖辈生活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你的父母和孩子。去年听说你买了辆大车开始跑运输，渐渐地你回来的次数多了，每次总听见你母亲说你走时给了多少多少钱让他们和孩子花。村里人都说这回你的父母终于享到你的福了，你的儿子也总是拿着你买的玩具给同龄的孩子炫耀。就在出事的前三天，你最后一次回家看父母和孩子，给了他们两千块钱，还是带着不变的笑容走了，谁知道这竟是你最后一次回家。

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们都难以置信。看着你的父母蹒跚的脚步，你的儿子哭得失声，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落泪。我说不出什么劝慰你父母的话，也许没有比老年丧子更悲伤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让我们一起留在黑眼湾吧，在那里，我们喝天然的山泉水，吃自己种的不上化肥的庄稼。在野生动物出没的大山里讨生活，在那个梦一样的地方终老一生。我的兄弟和伙伴，你是不是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可是人生不会再重来了，如今已是天人永隔。我只盼你的遗骨早日入土为安，让你的灵魂有所皈依；所有的伙伴都会为你祈祷，仅盼你的父母和幼子早点淡忘这惨烈的悲伤，阿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