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序

该书作者李韬为虞城人氏，所以我就想起虞城。

1957年早春，我在《河南日报》读到一则消息，说是虞城有位回乡知识青年叫李友轩的，在养猪场喂猪，他凭着一只哨子能指挥猪群集合吃食，解散休息，人称“猪司令”。这则消息拨动了我的好奇心，我由郑州专程乘火车去了虞城，在养猪场住下，近距离地与李友轩及他的猪们相处了数日。李友轩的哨音，在他的哨音的指挥下猪们的行动，至今依然如在耳畔眼前。那是我第一次去虞城，第一次接触虞城人，给我的印象是虞城人是用心用脑在做事的人，是认真的，又是聪慧的。

此后，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相继结识了李明性、赵世信、张兴元三位，他们或是编辑、或是官员、或是作家，编辑明性和官员世信也都在业余写小说散文，皆有所成。三位都是虞城人，给我的印象，不但认真聪慧，且实诚热情。我所接触的虞城人，给予我的都是正面的东西，让我感觉虞城人可交。

虞城，也不止一次去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商丘地区文学社团颇多，以虞城为最，我曾去那里与文学社团的青年作者们座谈聊天。当然也顺便去看了女英雄花木兰的故里。

李韬这个虞城人，是于梦魇般的十年浩劫结束那年的1976年来到这个世界的。有福了！倏忽间四十年的光阴就荏苒而去，李韬也到了不惑之年了。在当今，我以为可以将不惑之年解读成风华正茂。四十岁，正是一个人的夏季，所谓的灿若夏花，正是在这一季节绽放的。

李韬于读小学四年级的暑假时，到同村一个师范毕业的叔辈家玩，见他正在临习《多宝塔》，即被书法的魅力吸引，从此开始习帖练字，多年不辍。大学毕业，他应聘到省城一家行业报纸《质量时报》，当时应聘者甚众，李韬就凭他自制的一册线装的《李韬书法作品集》，而被录用。在报纸做副刊，这正是他所愿。他常去泡书店，买书读书，不断地充实丰富自己，这是其一；其二，在名家新作的作者简介中有时会找到作者的供职单位，他要向名家约稿。如此这般，竟约来了张中行、王世襄、吴祖光、丁聪、王元化、余性尧、黄裳、贾植芳、吴小如、袁鹰、钟叔河、流沙河、陈四益、方成、董桥、陈子善、李辉、陈思和、王晓明、钱理群、池莉、蒋子龙、刘心武等众多名家学者的稿件。靠的是什么呢？靠的是李韬的约稿信，小楷书写，一丝不苟，满纸之乎者也，一派学究模样，还有选择地奉上自己的“墨宝”，乞请正腕。李韬的这副模样，不是装出来的做出来的，这正是他的本来模样，用心用脑、实诚热情地做事待人。《质量时报》副刊办得风生水起，令人刮目相看。甚至惹得那些被约稿的作家学者，在寄稿附信时也时有“《质量时报》有质量”的赞语说出。在此期间，李韬在编辑副刊的同时，也时有以“小李飞脚”的笔名推出的时评文字，之后，结集为《逆耳》一书。

在《质量时报》的那段编辑生涯，是李韬的初展手脚，也煅造锤炼着他的编辑成色。

后来整顿报纸，行业报被叫停。于本世纪初，李韬由停办的《质量时报》去了新版的《郑州晚报》，仍做副刊做文化版，记者、编辑、主任，一路做下来，前几年做到晚报的副总编辑。不是说这个副总编辑就如何如何，而是说，这个副总编辑的确是由李韬自己的业绩支撑而来的，那业绩一一说来颇费笔墨和篇幅，且从略。至于这个职务，对于当时年近四十的李韬来说，也算是个“盛夏的果实”吧。他更看重的或是另一个果实，就是他于两年前推出的他的作品集《风雅》，上下两册，由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包括他采写评说的八位书画家的文字，他的书法作品，还有七首赋，也包括八位友人对他的评说。书印得雅致大方厚重。这个书法集，可不是多年前他应聘《质量时报》时自制的，是正式出版物。我翻看了他的书法，我不是书法门里人，不敢妄评，但是可以说说我门外人的感觉：小楷、行书、行草、汉隶诸种书体，看起来还都是蛮舒服的。

李韬又要出书了，就是这本《女士们，先生们》。看这书名，会不会瞬间就吸引住了你的眼球？

女士三人，先生十二人，计十五位，涉及书画家、作家、学者、电影演员等行当，文字多为作者采访得来。对媒体记者采写的此类文字，一般看法是会流于肤浅，我在阅读前也对之半信半疑，并无多少信心。待至读完此书的首篇《永玉六记》，就彻底打翻了我的疑虑，甚至有点兴奋起来，忍不住赞曰：此文甚妙！文分六个章节：黄氏大展集，黄氏人生路，黄氏艺术观，黄氏读书记，黄氏品人录，黄氏一家子。全文娓娓道来，将这位出自湘西的沈从文的表侄只受过不完整的初中教育，之后做了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的黄永玉，这位堪称当代中国的大画家的传奇人生，他的艺术观点，他的艺术成就，他的交友，他的率性，他的放达不羁，都一一生动传神地呈现在你眼前，使你可以看到他、感知到他，可以抚摸到他的体温，仿佛你也和这位个性的九十岁高龄的老头儿有了亲密接触。不做足功课，不具备与这位老头儿有着心灵相通的能力，是断不会写出此等文字的。那么，从这篇《永玉六记》，也可以看到作者李韬的基本素质，以至这个被采访者认为有点怪的大画家，也欣然命笔为李韬题下“栏杆拍遍”这四个大字。李韬当然视若墨宝予以珍藏。

一路读下来，黄裳、赵世信、张国臣、贾平凹、梁晓声、陈村、王跃文、李巍松、潘虹、九丹、尹丽川、曹新林、高茀棠、苏飞，等等，这些人物或为我敬仰的学者、熟知的作家画家，或为曾谋面的艺术家，也有通过李韬的文字才认识的书画家，有的是李韬的朋友，也有的是我的朋友。李韬或展开叙述，或只摄取一个镜头，或长文或短章，皆有生花的妙笔，皆能传达出他所要表现的人物的各自的精气神。

以李韬的认真、聪慧、实诚、热情，可以期待他在他人生的秋季，有更丰硕更喜人的收成。

是为序。

2016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