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你不要长大

偎依在妈妈身旁看星星，听妈妈讲星星的故事，那是夜空上的星星，从此，才知道那遥远的闪烁着蓝色光亮的发光体叫星星。那是在小院里，在树下，在夏夜，有清凉的风。看过了星星，就在妈妈的怀抱里做温馨的梦。

宋庄没有中学，就到远方去读书，那真是远方，十几里路之外的繁城镇呢。住校，和同龄的女孩在一起。周末回家，没有看到村庄就看到了黄昏的星星；周一上学，有清晨的星星伴你一路同行。

星星大约萌发了你女孩家的最初的诗意吧。

可是“那时我刚刚知道星星是宇宙的眼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你怎么知道的呢？真是叫人吃惊的解读，只有寂寞女孩才读得出这样的星星。你是寂寞女孩吗？“海涅啊/深深激流/我不朽的情人”。有海涅这个不朽情人的女孩，你寂寞吗？

诗情喷发时，需要寂寞吧。寂寞时思绪才能放飞至深邃的星空，情感才能融入激荡的海洋。在女大学生宿舍里，在熄灯后的黑暗中，半躺在床上，头靠着墙壁，手握着笔，在那小本子上画你的梦。“噢/三月/如果你感受到这深情挚爱/就请系两缕芬芳在我的辫梢/让它们在熏风中/舞成两面鲜艳的旗帜吧……”是那时画出的吗？我不知道；这个辫梢上舞着两面芬芳鲜艳旗帜的女孩，与那个写“宇宙的眼泪”的女孩，有什么不同呢？我也不知道。是一个女孩吧，她的鲜亮的脸庞和她的忧郁的背影是一样的。

到了恋爱的季节就恋爱。“是否/我爱得太深叫你心烦/就像糖放过了量便变成了苦/是否真情只有藏起一半才叫人眷恋/山峰之所以美丽全因了雾。”爱得太深也不行，这恋爱还真是复杂，复杂了才丰富是吗？丰富了才动人是吗？动人了才叫人迷恋是吗？是呀，恋爱原本就是这样的嘛。《爱情十四行诗二十首》，一个恋爱中女孩的等待，千回百转缠绵悱恻纯净美丽。真的，不信读读看。

“我可否回头/抑或向前走/你是谁/那些飞扬的尘土/将你尘封在哪里？”

那女孩的相思好苦啊。

“我是一只长不大的苹果/孤守岁月流转的枝头/青了又青/青了又青/只为能遇到你/在无言的惊喜里/红了笑容。”

那女孩的相思好甜啊。

你对大自然也有又苦又甜的相思。你走了很多的路，你去晋见黄河，你去朝拜高山，你去探望草原，你去聆听大海，你去阅读大自然的诗情，你投身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你原本就是大自然的女儿。

你的《致大山》恐怕只是你未见高山时的习作。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那高山仍孕育在你的心中。

在冬天的草原上你只看到了雪原。“雪是什么/雪是宇宙正在做着的/一场好梦。”

大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说大海太强大了。你说，面对大海，欲语无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屏息沉默，你无颜将你的《致大海》收入集子中，有点羞愧地悄悄抽下，你正在重新酝酿与大海的对话。

“路/被故事写满/且无处不写着人的名字/生命就这样延伸着/以土地/太阳/血的颜色/广阔不息地延续。”

我要说，还有梦和诗。

你才走了多少路？前面还有更多的路要你去走。你怎么就想到了：当我们老了/满头银丝？你怎么就想到了？你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苍老的想法？

女孩，你不要长大。岁月会给你刻下皱纹，但你不要长大。将那皱纹化作童稚的眼睛，你就将拥有梦。有梦就有追寻。

女孩，你不要长大。时光会给你刻下伤痕，但你不要长大。将那伤痕变为惊异的眼睛，你就将拥有诗。有诗就有提升。

有梦和诗伴随，生命之火焰就将永远纯净。

对吗？萍子。

19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