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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人奇事王释奇

时间:2022-0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说也奇,我与王释奇的相识和交往就很出奇。王释奇当时在情报处任机要科长,他曾以“奇园茶社”经理和《工商日报》副经理两个公开身份,为共产党搜集和传递了大量极有价值的情报。说心里话,对个人一生的不幸,我不愿多讲,可当我得知王老释奇的遭遇,我实在感到离奇。如果说这淡泊乐观又宽容仁厚的境界,就是奇人王释奇对其事的注脚,那么,我从这个注脚中似乎也捕捉到了“奇乎不奇、不奇又奇”命意之所在。

参加完王释奇追悼会回来,手捧着我与他原来的合影,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不期想起了我与他相识、相交的往事。

说也奇,我与王释奇的相识和交往就很出奇。记得60年代初,他在商业局当领导,我作为职工教育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派去商业系统参加职工教育会议。只见坐在主席台上的一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但却英姿勃发。引起我兴趣的还有他那烫得平平整整、穿着可体的一身华达呢中山装和擦得油光明亮的一双黑皮鞋。以前我没见过他,听说他今天要作报告,因此,当我看到他的潇洒风度时,我马上猜到他就是我久想认识的王释奇。

我之所以想认识王释奇,是因为1949年前多次去西安莲湖公园树林中的“奇园茶社”。茶社门框左书“奇乎不奇,不奇又奇”,右书“园耶是园,是园非园”的对联。字迹遒劲畅朗,清逸洒脱。当时年轻,看过虽觉很奇、好玩,却未深究其意。1949年后多次去莲湖公园听省、市领导人作报告。一次,听别的同志讲,那个“奇园茶社”是中共西安情报处的秘密交通站之一。王释奇当时在情报处任机要科长,他曾以“奇园茶社”经理和《工商日报》副经理两个公开身份,为共产党搜集和传递了大量极有价值的情报。后因时间长了,被国民党军统特务怀疑绑架而投入监狱。直到1949年前夕才被救出。我对这样的传奇式人物一直很感兴趣。

遗憾的是,他那天的报告刚作完,就被通知去参加另一个会议,我当时也腼腆于自我介绍,一个极好的机会未能利用,竟使我们失之交臂。过了一年左右,突然听说他失踪了,后来得知他被秘密逮捕了。再后来,我也在“文革”中关入监狱。一直到1979年,我俩先后得到平反昭雪。他恢复了商业局领导职务,我在此前被分到商业系统搞烹饪研究。俩人变成上下级关系,就这样我们又出奇地相互认识了。不过,这时的他已显得苍老消瘦了,唯眼睛还是那样炯炯有神,发着耀人的光芒。

王释奇是1937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年长我二十岁,他却从不以老革命自居,总喜欢结交于基层的朋友,比较随和,平易近人,时不时还约我在一起吃饭。不知是由于两次坐牢之故,还是他同我一样是个爱吃的老饕,他对吃看得很重,也特别讲究。刚吃过这顿,就要考虑和安排好下顿。但饭量并不大,只喜欢和少数友人在一起吃几盘好菜。不大喝白酒,黄桂稠酒是可小饮几杯。一次,我们俩在西安饭庄四楼吃饭,要了两个菜和一壶黄桂稠酒。在喝过几巡之后,便各诉心曲起来。那是他首次告诉我他的历史。因“利用小说反党”一案,被康生等人诬陷为反革命,被秘密逮捕关了十二年多,就是那次说的。我也告知他,我因所谓“整康生黑材料”的陕西一号案被关押两年多的情况。说来也怪,我俩是与康生有关联而被视为“政治要犯”,又关在同一地方、同一排房,在一起的时间达两年多之久,却从未谋面,也算是奇中之奇了。从那次畅谈后,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了。

说心里话,对个人一生的不幸,我不愿多讲,可当我得知王老释奇的遭遇,我实在感到离奇。原不过是有人写纪实小说刘子丹这么个小事,居然被那个惯于无事生非、小题大做、别有用心而权倾一时的康生之流,把它渲染、夸大到轰动全国反党、反革命政治集团,闹得鸡飞狗跳、世人皆知的闹剧。罢了习仲勋的官,波及全国数百人,不是被关押,就是被双开,竟连与“小说”毫无瓜葛的王超伯、王释奇都要怀疑,可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像如此离谱离奇的事,怎么能不叫人可恨、可气、可笑和可悲。

有时我也在想,人的命运有时真像宿命论者所宣扬的那样,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定数。原来为革命出生入死,到头来还得坐“革命”的监狱。在监狱的王老,那时的痛苦我是可以理解的,那真是非言可喻的。因为一个人可以在敌人明枪下丧生,但无端被“自己人”陷害受捉弄却非男子汉能容忍。可忠厚的他,一心相信党、一生忠诚于党的他还是忍下来了。他甚至戏谑地说:“在监狱里比其他人当时的日子过得好多了,至少在‘文革’期间不用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坐喷气式。”瞧,他竟甘于所得的不公平待遇!你说奇也不奇。但我还是不敢去想,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被十四五年的监狱生活所覆盖,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

王老释奇毕竟还是幸运的,70年代末平反昭雪了,因此还有若干年的风光。尽管这时他已年过花甲,可他仍要在人生的烟波中,追求不灭的永恒。由于他分管餐饮行业,对烹饪颇有兴趣,在他的带动下,1980年我们率先于全国其他城市成立了西安烹饪学会。他任会长,我任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事业上的志同道合,生活上的无话不说,久而久之,我竟与这位奇人成了忘年交。

王释奇站得高、看得远,一开始就认识到中国烹饪是传统而又新兴的学科,在他任会长期间把精力主要集中在烹饪学术研究方面。他礼贤下士亲自拜访武伯伦、史念海、黄永年、刘念先等学者、教授撰写论文,先后召开了三次学术研讨会,对陕菜形成的历史沿革、陕菜烹调风格和风味特点,如何振兴陕菜等专门进行了探讨。为陕菜烹饪的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与此同时,他亦重视烹饪技术的实践活动,先后举办了西安地区烹饪技术比赛和策划主持了西北五市菜点技术交流大会,对推动西北地区烹饪技艺的提高促进很大,赢得了全国餐饮烹饪界的赞赏。

自古英雄美人,难逃一个“老”字。王老虽看到了“夕阳无限好”,怎奈“只是近黄昏”。没有多长时间,他主动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离休前,他又特意约我和烹饪界的好友于桃李春饭店吃了一次饭,备了四个冷菜、四个热炒和稠酒。酒喝正酣,于是海阔天空,侃侃而谈。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与王老在饭店吃饭。记得他当时说“生活就像一个变化的魔方,它时而使人陷入绝境,又时而使人绝路逢生,无须斤斤计较。得意时应不忘蹭蹬时节,失意时应记当年风光。”如果说这淡泊乐观又宽容仁厚的境界,就是奇人王释奇对其事的注脚,那么,我从这个注脚中似乎也捕捉到了“奇乎不奇、不奇又奇”命意之所在。

我问他离休后准备干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并不羡长寿,但求健康。能偷得余生平安,再多读几本书,把我失去求知的时光夺回来,便是晚年乐事了。”去年四月,我从杭州开会回来看望他,顺便送给他一筒明前龙井。作为曾与我一起研究过饮食文化的他当然高兴,话题不免仍是饮与食。谈笑间发现这位一生两次坐牢十五年、现已八十有五的王老,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仍然显得特有魅力。心想凭其如此豁达、开朗的性格,他的生命还会好长好长。不意过了半年多,星座竟然长逝。

渴望九天,星空若水,王老释奇在!

注:原载中国文联出版社《吃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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