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文化的未来

边地文化的未来

所谓边地文化的边地并不一定是边疆，但一定是边区，即相对远离于中心地区、城市或发达地区的地方。正因为如此，一般都有相对闭塞、交通不便、人口流动较少、经济落后的特点。边地文化之所以能够得到一定的保存，实际上是消极保护的结果。外界去的人少，交流少，人为的破坏（包括破坏性的建设或改造）也少，加上当地的政府和个人没有钱，既无需要也没有能力拆旧建新。边地的古旧建筑、人文景观、淳朴和原汁原味的生活主要是靠贫困和闭塞维持着的。

很显然，这一切是无法持久，也不应该长期不变的。边地应该向交通便捷、生活富裕、经济和文化发达的方向发展，谁也不能剥夺当地人民追求现代文明的权利。以往边地文化赖以存在的物质基础和环境将迅速消失，那么边地文化是否就注定会随之消失呢？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在一些边地已经成为事实。但并不是不可避免的，关键在于我们怎样来加以保护。

如前所述，到目前为止，边地文化基本处于自生自灭之中，是依靠消极的保护。如果能将消极保护变成积极保护，那就能与这些地方现代化的过程并行不悖，并且比过去保护得更好。要建立积极的保护，固然需要资金和政策，但首先需要的是社会的共识，特别是政府主管部门、专家学者和当地民众的共识。

首先，对边地文化的地位和作用应该有恰如其分的估价。边地文化是中国乡土文化的重要部分，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遗存，是宝贵的。但同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任何一种文化都只适应于一定的历史阶段，适应于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所以从总体上说，它们已经不适应于今天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也不适应于今天的社会和人群了。其中固然不乏今天和未来可以借鉴之处，或者可以长期得到沿用，但大多只是过去的历史，只能用之于研究或展示，或者作为旅游开发的历史人文资源。

一个人长大了以后仍然会珍视幼时的照片，到老了会更加珍重，但这并不等于想返回到孩提时代，实际上也无法返回。我们珍惜边地文化所保存的过去，并不等于要回到过去，或者要求当地人一直生活在过去之中。桃花源的生活并不像陶渊明笔下那么美满，只是相对优于乱世而已。桃花源中人如果患了阑尾炎，十之八九会有生命危险。一旦桃花源的青年得知外界的信息，大概都会走出来，何况现在遗存的边地并不是桃花源。所以要积极主动地帮助边地的人民改善生活条件，如在不影响古旧建筑基本结构和安全的前提下为居民解决水、电、燃料、电话、电视、排污等困难。对无法改造又必须保存的古旧建筑，资助居民搬迁，并指导他们在保护区外建造与环境协调又经济适用的新居。

对于边地文化的精神方面，诸如婚丧嫁娶、风俗习惯、宗族活动、乡规民约、民族风情等，也应注意区别对待。应该承认其中既有优良传统，也不乏陈旧的糟粕。保存是一回事，延续是另一回事。优秀的要延续，落后的只能保存，害人的必须禁止，但也要留下记录。一时区分不清的可以先保存。对当地人民来说，一不能违法，如宗族活动、乡规民约如与国家法律相抵触就必须纠正。二要讲究科学，如有的生活方式或居住环境对健康有害，要进行教育引导。三必须自愿，如旧的婚丧嫁娶方式和风俗习惯、民间信仰即使无害，也不能强制当地人沿用，人人有选择的自由。

既然这些遗存是中华民族、中国文化共同的遗产，大家都应该为保护出力，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和社会各方面都应该尽责，而不能仅仅依靠当地政府和居民。现在一些发达地区或富裕人士巴不得边地永远保持原貌，当他们旅游参观的“活化石”、“活博物馆”，却不愿意作任何贡献。有的专家学者一味指责当地政府和百姓不重视保护，却提不出任何积极的、切实可行的方案，只会作保护秀，甚至一心想发一笔保护财，这是十足的书呆子或伪君子。国家应该制定相应的法律，舆论应该加以正确指导，还可以与开发旅游相结合，适当运用市场机制解决资金的不足。

历史不能重演，过去绝不可能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无论人们是否愿意，历史的进步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总有一部分会永远消失。唯其如此，传统文化、边地文化和有限的古代遗存才弥足珍贵。对边地文化一定要有一个全面的保护规划，区分轻重缓急，确定不同的保护等级、措施和方案。有的需要全面保护，有的只能部分保护，有的要易地重建，还有些只能留下部分遗物、录像、照片或文字记载。能够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只能是极少数，全国或省级重点文物也不会无限增加，而且如果都成了全国重点，实际就没有重点了。相反，现在争到了重点的地方，有的并没有保存得很好。

如果我们能完成由消极保护向积极保护的转化，边地文化的未来就会充满希望，后人将不会为边地文化的消失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