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战士陨落

四百壮士战洪魔

谭道博　贾　永　刘建新　孙茂庆

紧依长江的湖北省嘉鱼县簰洲湾，一周前刚度过一个悲壮的夜晚。

8月1日19时许，连续在赤壁江堤奋战3个昼夜的解放军官兵，刚想坐下来歇一歇，几十公里外的嘉鱼县又传来簰洲湾江堤告急的呼救。湖北省军区政治部主任戴应忠少将即刻点起某舟桥旅五营和空军某部二营400官兵，5分钟内便登上15台卡车往险段冲去。

20时20分，驰援的车队在距溃口一二百米处因水漫车轮而受阻。官兵们预感前边情况不好，劝戴应忠等领导赶快上堤。戴应忠走出指挥车又爬上车轮更高的延安牵引车，命令大家推倒一辆抛锚的东风车继续前进。这时，洪水在几分钟内急速上涨近50公分。一路上成群结队后撤的群众也开始往军车上爬。戴应忠发现事态严重，命令部队撒开篷布和伪装网准备弃车，不料话没说完，一排几层楼高的巨浪就呼啸着打来，把他乘坐的延安牌重型牵引车打得连翻几个跟头，一车人全部身陷洪流漩涡……

近20时30分，险堤因底部“管涌”抽走泥沙突然下陷，救险沉船被卷走。洪流以七八米的高差直扑而下。任过舟桥旅副旅长、旅长的戴应忠事后说，当时的流速至少在5米/秒以上。

被滚滚洪流迎头冲散的官兵，浮出漩涡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救助他人。官兵们一个个把自己仅有的救生器材推给群众;有的靠一件救生衣拖带着一两个群众同洪水搏斗。有些官兵被冲出几百米后，把当时所能抱住的大树，一次又一次地让给群众或战友。

舟桥16连司机吴永成眼看洪浪压向车头，自己又没有救生衣，赶忙拽下两块坐垫自救。不料人刚下水，听到卡车上的女孩高曼和她的母亲在喊救命。吴永成毫不犹豫地把坐垫给了母女俩，自己随即被一排巨浪打出十几米远。这时，本不会游泳的二排长高文清和战士陈景山冲了过来。陈景山拉着高文清，高文清又拉高曼母女俩。忽然一个横浪扫来，把高母席卷而去。两个官兵于九死一生中，拼尽全力把高曼救送到堤上。

就在第六辆车将被恶浪打翻之时，车上还有7名群众。官兵们虽然已将救生器材全部送给了群众，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仍两人拉一名群众，最终把他们推送到一丛树林中。

在同洪水搏斗中，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战士们对人民表现出了无限的忠诚，对战友表现了深厚的情谊。战士杨德文水性极好，又穿着一件救生衣，本来完全可以生还。但他跳车下水后看到一个老人在拼命挣扎，就把救生衣脱给了老人，并与战友宋子辉牵着老人一起往前游。游出五六十米，前边又有一个群众在喊叫，杨德文马上让宋子辉去解救。两人刚一分手，不料一股激流冲来，杨德文被老人死死抱住，至今下落不明。

空军排长田华与战士韩峰拉着一位老人正随浪漂游，旁边又传来几个群众的呼救声。他让韩峰拉着老人继续游，自己拼命向呼救的人群游去，拉住了一位老人。前方出现一棵大树，田华奋力将老人托上树，自己却被一排飞浪卷走，英勇牺牲。

戴应忠少将落水前没穿救生衣。某旅通信参谋眼见洪流冲来，一把撕下自己的救生衣递给了他。55岁的戴应忠在几名战士帮助下爬上一棵树后，为给后来上树的战士腾出一个枝丫立身，就一脚蹬着另一棵树，在流速每秒三四米的滚滚洪流中一直坚持了近10个小时。咸宁军分区政委曾凡铭大校身体不好又不会游泳，靠着一件救生衣的浮力抓住了一棵树。后来，处在下游一棵小树上的一名战士要被冲走。曾凡铭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救生衣解给了这个战士。空军某营一连连长黄训华拼尽全力救起一个居民上堤后，立即清点自己的战士。他看到还有一些战士没有获救，抓起一只小舟又冲进滔滔洪流。这一夜，黄训华一个人就救起三四十名群众和战友。

舟桥连指导员裴道德带车随队冲到险堤前时，看到有的民工往后跑，忙问一民工前边出了什么事。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洪浪接着就压了过来。裴道德急忙把自己的救生衣扔给了这个民工。战士们也纷纷把自己的救生衣扔给了其他民工。然后，裴道德在水中集合起他的28名官兵，18个会游泳的夹着10个不会游泳的，誓要同生死共患难。这时，涌浪推来两个老太太，两个战士就把老人背到肩上。途中，洪流两次把28个壮士冲散，他们不顾一切地又拉到了一起。他们搏到一个只有几棵树的小树林，树上3个老太太恳求官兵把她们也背走。未待裴道德下令，3名战士就背上了老人。后来，28名官兵被洪流冲到一个高地，他们就趁势爬上一座楼顶。在这里，官兵同声高唱《团结就是力量》，希望以此拢集来更多的遇险人。

沉沉黑夜，滔滔洪流，官兵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个个唱哑了嗓子。洪水还在上涨，深夜时分，裴道德又把他们在洪流中抓到的惟一一件救生衣给一位老人穿上。

新华社　1998年8月8日

评　点

《四百壮士战洪魔》是1998年中国抗洪报道中最具代表性的通讯作品。它选择报道了湖北省嘉鱼县簰洲湾抢险的一个悲壮之夜，着重描写了400壮士在大堤决口之际，舍身忘己，救群众、救战友的英雄事迹。该通讯主要采用白描的方式写人，描写自然生动，写活了滔滔洪水中400勇士的英雄行为。他们奉命抢险，在险情中个个是好汉，忠于职守，把人民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以血肉之躯抵御洪灾，有的甚至付出了年轻的生命。该通讯写人，是放在洪灾的“险”、“急”中的，塑造的人物一个接一个，舍身救人的场景一个接一个，仿佛一组群雕，读来不仅令人热泪盈眶。同时，该报道多用动词，因此全文行文流畅，细节生动感人。比如，“忽然一个横浪扫来，把高母席卷而去”、“一把撕下自己的救生衣”、“官兵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个个唱哑了嗓子”。这些动词的运用，使得作品动感强烈，人物栩栩如生，读来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