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中秋

一个人的中秋

中秋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这一天，人们常常在家中团聚，一起吃月饼、赏明月，共享天伦之乐。而我是越来越怕过这个节日，因为近三十年来大概近十个中秋节都是我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度过的，那种孤单、寂寞、凄凉的感觉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

虽然年年都过中秋节，但我个人关于中秋节的记忆并不多，零零碎碎，似乎无从说起。

小时候，一到秋天，与大多数孩子一样，我总盼望着中秋节能快些到来，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欣赏一年中最圆最美的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中秋节，晚上，当那圆如笸篮、色如蛋黄的月亮刚从东山上爬上来时，我们这些孩子就催促着大人们把藏在柜子里的吃货全拿出来。父亲搬一张桌子在院子里，母亲变戏法似地从“百宝箱”中拿出一大堆糕点、水果，全部盛装在一个圆盘里，再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母亲对着桌子上的果盘焚香、烧纸、磕头、作揖，嘴里念念有词。母亲叮嘱我们这些孩子，这叫“献月亮”，等月神享用之后咱们才能吃的，这样月神才能保佑咱们一家人才能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我们一家人端了凳子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一起吃着果盘里的东西，仰头看天上那轮圆乎乎、明晃晃的月亮。

这时候，我常会问好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爸爸，你到月亮上去过吗，月亮上到底有啥呢？”

“月亮上有好多神仙，什么嫦娥呀、孙悟空呀、玉皇大帝呀就住在上面。”

“咱们一家人要是能搬到月亮上住多好，能见到那么多神仙……”

上高中时，学校离家十几里路，中秋节又不放假，我自然不能和家人团聚了。中秋节晚上，我会站在校门前的石桥上向我们村庄所在的方向呆望半天，或者站在宿舍前的土崖畔上独赏明月；夜里翻来覆去不能入梦，就偷偷点燃蜡烛摸出纸笔趴在被窝里写诗。高中时，我是一个激情澎湃的文学青年，对于诗词特别着迷，几乎每天都要写上好几篇分行的长短句儿。与中秋节有关的诗词我倒是写了不少，但印象深刻的要算这首调寄《秦楼月》的小令：“月微露，万里乾坤明如昼。月下思乡，一夜白头。人生最苦是离愁。不如意十之八九，又何如？独在天涯，邀月同宿。”今天看来，这首词不论是格律、措辞，还是意境上其实都算一般，但是它最能表达我当时的心境。

在外地上大学的那几年，因为学业繁重，思想压力大，精神长期处于郁闷状态。中秋节的晚上，人家都是三五成群到校外溜达游逛或在宿舍里打牌闲聊，而我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就到商店里买一两块月饼独自咀嚼，然后一个人像孤魂野鬼一样在空旷的操场游荡，嘴里朗诵着历代经典的中秋诗词，算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吧。夜里，当然是迟迟不能入睡，想念家乡，想念亲人。次日醒来，发现枕头有些潮湿，不知道那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

参加工作以后，我一直待在省城西安，中秋节也基本上是一个人度过的。印象最深的是2002年中秋节，晚上，好友刘军科来找我玩，我们两个上到三楼顶，铺开竹席，披着被单，两相对坐，在月光下一起吃水果、喝酒、唱歌，将所有烦恼忧愁都抛向了九霄云外，那感觉真是一时痛快。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酒醒了，只见轻薄的月光透过纱窗照在被子上，独自躺在被窝里，心里忽然就平添了几多寂寞、苍凉的感觉……

这些年，我一直漂泊在异乡，每逢中秋节总是一个人过，实在没有多少快乐可言。于是，我常常怀念过去在乡下和家人一起度过的那些中秋节。

2004年9月22日于西安互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