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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延续的歌声

时间:2022-01-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刘中是从校园步入诗坛的,和许多校园诗人一样,刘中的诗歌创作经历了一个思维渐次拓宽的过程,留下了一个求索者的踪迹。目前,由校园走向社会的这一批诗人,正在成为中国诗坛的中坚力量。这一点在刘中的诗中有着充分的表现。

寻找延续的歌声——读刘中的诗

这篇文章的题目是刘中一首诗的标题,因为我觉得这个诗题能够比较好地概括作者写诗的追求

刘中是本区青年诗人,从1982年17岁时在《朔方》发表处女作起,迄今已在《宁夏日报》、《星星》、《六盘山》、《飞天》、《诗歌报》等数十家报刊发表诗作200余首(篇),并有作品多次获奖,在区内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刘中是从校园步入诗坛的,和许多校园诗人一样,刘中的诗歌创作经历了一个思维渐次拓宽的过程,留下了一个求索者的踪迹。

20世纪80年代以来,诗歌在大学校园里赢得了青年人的青睐,从而使它的读者和作者的构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同时,也使诗歌艺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单一走向繁富,从崇高走向平凡,从平面走向立体。目前,由校园走向社会的这一批诗人,正在成为中国诗坛的中坚力量。和前辈相比,这一代青年诗人虽然不能完全摈弃那种忧伤的情调,但浏亮明丽毕竟正在取代那种忏悔的色调,喧闹的春景昭示着充满活力的生命。这一点在刘中的诗中有着充分的表现。

新闻联播报道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天山上李光武的马群剽悍强壮
我们听到这些消息激动了
画廊上新疆姑娘的眼睛注视着
我们真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一支大坂情歌
……嫁给我,赶着马车

——《难忘的夏天》

感受的真切,联想的自然以及字里行间散发出的热爱生活的气息,像酒一样醇香。这里没有了经过十年动乱的前辈人的迷惘、沉重和忏悔,有的只是对生活的挚爱,对人生的珍重对未来的憧憬和青春期那种特有的风风火火的神态。这就是新一代校园诗人的写照。这些青年人虽然关在校园的象牙塔中但他们的心灵并未与世隔绝。“老谝越谝劲头越大/但不能因此否认他是真正的男人/那次火药味很浓的锦标赛后/他鼓动一支不入流的球队/用一支泄气的皮球/多次攻击‘香港队的大门/然后说嗅奖杯大家鼻子是均等的/看样子世界杯我们是夺定了/他在大腿上贴满膏药/一拐一拐地凯旋而归”(《老谝》)。绝妙的速写。读了这些诗句,我们觉得这些年轻人单纯得可爱,但当看到“他在大腿上贴满膏药/一拐一拐地凯旋而归”,我们便激动起来,为这些年轻人的热情所折服。另外,诗作旋律的轻松愉快,则分明让我们捕捉到了浓浓的生活味,体察到了人生的美好。至于诗的语言,由于诙谐、幽默的浸染,变得纯净明丽,出凡脱俗。

青春是美丽的,青年人的歌声也是美丽的。

刘中写诗似乎并不刻意追求什么,相反地,大多倒随意性很强,只是依感觉而行。而正是这种忠实于自己的感觉的艺术观念,使刘中的诗歌创作一开始就贴近生活,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无论是《难忘的夏日》,抑或是《老谝》,诗中流动的情绪无不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随着心灵感知面的拓宽,认识的深化,刘中不只塑造自己以及同伴们的群体造型,而是把自己的笔探向更加广阔的世界。他本人虽还未走出校园,但他的心早已飞出校园,徘徊在黄土地上。他用饱蘸感情的多姿多彩的笔再现铁路工人的生活,并逐渐向生活的深层浸润。当然,诗人涉笔铁路工人的生活,这与诗人这个铁路工人的儿子的生活有关。唯其如此,他的有关铁路诗,就比别人来得深刻,就比别人感情真挚。

小站一闪就过去了
妻子凝望的目光一闪就过去了
一闪而过的还有美丽的青春
旺盛的中年

——《火车司机和儿子们》

既有真诚的讴歌,也有深沉的思考。同样的情绪让其他的人处理,也许是另外一个样子。然而刘中的这种平心静气的处理方式却更耐人寻味。火车司机的生活就是这样,他们创造季节,“一闪而过”。这就像诗人在《你不会给孙子讲故事》中所唱的那样:“你的孙子没听你讲过故事/你的孙子听很多人讲你的故事”。诗中充满了对人生的深沉思考。对于父辈们的无私奉献,诗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你不会给孙子讲故事”,这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对父辈们光辉灿烂一生的反思,这也可以看作是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

人的一生到底应该怎样度过?年轻的诗人已经有了自己的认识,他的观点和父辈大不相同,而这种美学观念是来自诗人对生命本身的体验,是诗人长期思考的结晶。

公寓里的周末舞会是迷人的
你邀请她时彩灯正亮得发狂
你认识她很久了
很久了她不说一句
你注意到她的大眼晴
那双大眼睛和舞会一样迷人
但你很长时间不参加舞会了
你知道她有丈夫她的丈夫
为从车轮下救出一个男孩失去了双腿
你长吁了一口气说世界很大
周末舞会仍很迷人
她那双纯洁的大眼睛总是寻找一个人
你终于又平静地邀她起舞了
柔情似水的眸子善良地安慰着你
乐队在演奏演奏
《如此美丽的人生》

——《有一双眼睛永远迷人》

这是一首优美的抒情诗。全诗在迂缓深情的叙述中,蕴含着对生活的严肃思考。在通俗明丽的诗句背后是对人的生命价值的深刻挖掘,它深深地使我们激动。

生活是艰难的,甚至,有些严峻。可是这似乎不大公平的严峻乃至残酷的生活,并没有熄灭“那双纯洁的大眼睛”的生活热情,她们在执著地追求。这不能不叫人钦佩。由此,我们联想到《火车司机和儿子们》,从而发现诗人对父辈们生活的反思力透纸背,完全超越了他的年龄所限。年轻的诗人“盼望父亲将启动阀交给他们/将生活无规律的倒班交给他们/将星稠人稀的夜晚交给他们/将孤独的旅程无休止的小站交给他们”。“儿子们所以敢握住父亲信任的大手/因为他们驾驶的是时代的火车头”,何况儿子“迈着比你更坚定的脚步自信地走着”。在这里,诗人自信自己这一代人比父辈们更了解人生的真谛。

这是对生命意义更高层次的观照,显示着诗人的审美角度已从描摹生活表象转向对生活本身的认识。《草原上的人们》写一个瘸腿的骑手,“他曾经是赛马会上让人们/激动很久的英雄”,可现在只有几个女人忘不了他。原因是“草原上的汉子需要的是永永远远的骑手/他们刚毅如石的心上长不出乱麻麻的怜悯草”。诗人从一个很平常的生活场景生发开去,触到了人类相沿成习的一种心理定势,具有很深刻的现实意义。《离蒙古包很远的地方有草场》则肯定了我们民族的那种生生不息的求索精神——决不是亲吻女友时那种冲动。

他赶着马群
驰向远山

这种执著的追求和父辈不同,它不是一种自然的,宗教般的求索,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的行动。这很像韩东的《山民》,具有20世纪90年代新一代的心理素质,其中渗透着一种现代的人生观。

1988年金秋,诗人告别了生活了四年的校园,告别了生活在铁路线上的亲人,独自来到了六盘山区一个乡村中学任教他孤独、寂寞,但在艺术求索中他找到了新的参照系。

他躺在一片烈日下
羊群四处寻草
他抽着雪茄
鞭子扔在身边
一只飞鸟转了几圈飞向山里
一朵云飘了飘烟消云散
他躺在一片烈日下
四周很静
他翻翻身
太阳在头顶上
没有动
一条河在远方流着
他干裂的手掌里汗水在淌
他睡着了
嘴也长出大块青草
羊群哗地涌过来

——《戈壁牧羊人》

诗的感觉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诗人对生活的神圣体验。这首诗所表现的是一个感觉化了的客观世界。整首诗好像一则童话,又宛若是内在意识的具象化,有一种童幻色彩,又有一种浓浓的生活味儿。诗人触到了偏僻山区人们惯有的心理情绪,抒写了一种渴望美好未来、变革现状的情愫。全诗空灵浑厚,将读者引向对人类生活的过去与未来的思考。

《难忘的夏天》、《老谝》有学生腔,但并不浅薄,《火车司机和儿子们》、《有一双眼睛永远迷人》已没有学生味了,但并没有摆脱“我”生活的影子,只有到了《戈壁牧羊人》,我的直觉告诉我,刘中和生活融为一体了,刘中和自然融为一体了。

是的,从《戈壁牧羊人》开始,刘中的取材面不但扩展了,而且视野也开阔了,诗的分量随之越来越重。此后不久,诗人又发表了力作《第一次面山》。这首诗虽没有《戈壁牧羊人》那么洗练浑脱,但仍是一首佳作。尤其是第六节,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印象总是深刻的。这一节是全诗的核心,它上承前五节,下启后四节,是全诗的“诗眼”。这里的山似山非山,似人非人,“迎面贴来/迎迓之姿态卑恭”。这是写山,又好像是写人,写人行走在山谷中的那种感觉。其实作者在这里既写山,又写山民。写山是为了凸现自己的孤寂,写山民是为了反映自己对生活的体察。第五节写自己与山民的隔膜以及山民的执著精神,诗写到山像些白馒头,“蒸腾在朗照之日/跪在坡地收割的人们/咽着口水”,作者的情感亦蒸腾了。这便有了第六节山展现的直觉形象。这一节从视角角度写了九座山峰的形象排列,一方面礼赞了山民,一方面渲染了“群山围绕”的态势给人一种非常沉重的感觉。当然这种沉重不只是诗人与山民的隔膜而造成的极度寂寞,更重要的是对生活沉重的思考。以下几节,作者写道“从此不再孤独”,看似被山民的精神所感动以至于要与他们“融为一体”,但从更深的层次讲,这仅是诗人的一种美好的愿望,它并没有掩饰住诗人那种倦怠的情态。

当然,从积极的角度看,山民的求索精神对诗人并不是没有影响。尽管彼此间有距离,但在崇高的精神领域,他们有共同的地方。因而诗人要“将我之血液/喷染每晨的旭日/涂抹夕下的余辉/呈万世吉祥”。这几句诗形象很壮观,诗人的情思也很美,他想投身到这个改造世界的活动中去。但这种崇高的奉献里,却潜藏着种种忧患。全诗就像第六节中关于山的视觉形象排列一样,看似简单,但又不简单。而这一切就像我们所说的重直觉的诗一样,题旨似乎清楚,但又不那么明晰,需认真品味。

读刘中的近作,我每每感到有一种情感的激流把我冲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天地。这不仅是他的诗反映了我熟悉的生活引起了我感情共鸣,更为重要的是他那纯净的诗歌语言所构成的艺术磁场吸引了我,撞击着我的心弦。“烈日像兔子/在云朵里蹦跳/谷子倒地又站起/它们远离了母土/留在刈者喜悦的眼睛里/等待又一个春天”(《刈谷》)。

拟象的准确与灵动,不仅使我们感受到了作者艺术功力的深湛,也体察到了作者严肃认真的生活态度。这样的诗句,好像已超越了“刈谷者的喜悦”,超越了时空的限制,宛如一只自由翱翔的翠鸟,使我们看到了一种生命的活力。收获者瞩目的不是已经把握的今天,而是迷人的“又一个春天”。这也不是想象,而是一个发现“鸟于小憩的镰尖上”跳舞的诗人的意味深长的彻悟。全诗语言平淡,没有惊人之处,但那具象的机敏,四溢的弹性,在不动声色中令人感到酣畅淋漓。

在我所熟知的诗人中,刘中是认真生活、认真写诗的人。“坡地上/我流过的汗水/至今仍散发着祝愿”(《望不断的山》)。看似是对已逝生活的欣赏,其实是对固有人生价值的一种肯定。这或许也是一种安慰,回归精神家园,重新找到人生的支点,充实自己的心灵。“望不断的山”,“在我心的田野上/横亘永远”。这是我们很高兴看到的现象。在这里,意象与情思的契合,最大限度地折射出了语言的底蕴。但我们并未陶醉在诗人充满情感的话语中,而是在“当代的岩画”诸如“远古的祭祀图案/我们将成为人的膜像”(《踏青》)中找到了他的人生价值的潜在支点。诗人心理层次之间的这种距离,更为深刻地揭示了我们肉眼无法企及的诗人的心理真实。

在亘古的历史长河中,在无始无终的时间之域,诗人虽然明言“我们将成为后人的膜像”,让我们感知他作为诗人的追求,然而历史过客的念头却在困扰着他。

至此为止,刘中的诗从热爱生活步入到对整个人类生活的反思和求索,进而过渡到对现实生活的宏观把握和变革欲望,再到目前的困惑。他一直在寻求探索,正如他自己所云:“在寻找延续的歌声。”

19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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