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者的歌

求索者的歌——读肖川的《神游》

《神游》是诗人肖川十多年前的作品。然而好诗是不会过时的，今天我们读起来依然给人以美的享受。这首诗共有五节，可以说是生活的五部曲，而《神游》这一诗题，像一根红线，把五节诗串成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散而不乱，疏而有致。至于每一节诗的开头，均以前一节诗之结句作为首句，这不但强化了诗的结构，而且使其文气贯通，脉络清晰。整首诗委婉深沉且又豪迈旷达。

在诗中，作者一落笔就触及社会现实生活，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城市夜景图。但这幅浓墨勾勒的夜景图，其中流动的情绪远不是那么简单，而是像大自然本身一样繁复。

作者让自己由现实生活所激发的情绪，通过与其相对应的物象自然溢出。“反正眼下红绿灯下班多时”，这既点出了时间，又让我们联想到昨天的那种时代氛围，各种思潮“各呈姿颜”的态势。至于那些“踢踏世俗踢踏官爵踢踏歌者之经络的舞者，那震人耳目的“声浪足以炫耀新潮之煌赫”的戏谑更见出作者的思想来。而在这之上，有独生婴儿睡觉，有“封闭型怨偶”大动干戈，有发迹户“蘸着舌液津津地搓捻大团结”，更高一层，不知离休老人的煤气罐怎么拿上去，作者不动声色，然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放纵的脖颈胳膊腿腰肢以及臀部毕竟抵不过/筑波博览会的机器人”，“狂潮渐隐，众舞星许是只抱着‘倘卖’的空壳了”，如果说前面是激愤，那么这便是蔑视了，对于那些“倘卖”的没有灵魂的“空壳”，尘声终于喑哑，然歌者之经络并没有停止工作。

诗人先从听觉入手，描摹中层窗下的“大千形色”，这是“神游”的引子，而这引子中的种种复杂的情绪酿成诗人神游的契机，这也就是说，严峻的现实生活促使诗人对人类历史，社会生活作一深长的思考。同时，这也是诗人在种种思潮面前的一次反思。因为他清醒地认识到，“意识流也才饮第一杯巧克力香槟”，一切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很漫长。当诗人的笔探往历史的深处，开始无拘无束地漫步漫游，他发现“无涯之时空”里“踽踽而行的求索者，那不息的精魂佼佼然辉映苍穹”，“使无数求索者不因蹀躞而垂翼”，“路慢慢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与其说诗人受到这两句诗的启发，不如说是生活启示了他。当然，这一关于历史长河的神游，使诗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而他的那“风一程雨一程霜一程雾一程”的过去，使诗人变得更加达观。

曾穴蚁般爬行，望石如昆仑临渚如大洲
那赫赫骄阳
那沉沉凛月
甚是至高无上至洁无比的尊神了
见过芨芨草怎样以巨柯自诩
见过蜥蜴怎样以长鲸漫夸
虚烟与残霞又怎样绾网结障溢短流长
旋做醍醐之浴，由仰视遂成睥睨
于漫漫风途拓我沉实之痕

这样的生活感觉，大家都不陌生，尽管程度不一样。不过，我以为这节诗主要是作者从自己对生活的认识出发，深刻地体察出人生的真谛在于不断地求索，这是前一节诗的深化，也是从微观的角度所得出的结论，“大鹏一日同风起，我岂不能为之？”对于没有释尽“久酝的韬光”的歌者，可谓是“一腔血苦”。茫茫宇宙，漫长人生路，对于人类来说，永远是个难解的谜。而人类对此并没有绝望，一代代艰苦地求索，永不疲倦乐于此举。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诗人又一次在宏观的三维空间如大鹏般“扶摇而观”时，竟发现“大宇宙也有争竞之小技，日月各执一端/击地球如乒乓”。虽然这奇特的景色“撩我眼脑”，可这从“中层窗”捕到的信息，并没有长久地迷惑诗人。

我却听到了泱泱东土九鼎之城雄鸡在司晨
又见错落参差的毛羽各呈姿态颜
朱者黄者青者皆以醒目的存在
故守殊容。平衡这大一统，又破坏这大一统

这是现状，还是历史的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又为人的意志所左右。诗人是清醒的，他明白各种思潮，岂只是各种思潮，应该说是一切社会现象，均要“故守殊容”。一部人类社会的历史便是一部“平衡这大一统又破坏这大一统”的巨著。人们也许会从中得到启迪，相信历史的车轮总是向前滚动，尽管它行进的是那样缓慢。这正如诗人在诗中借用革命先驱者李大钊预言的那样，“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这是作者神游的结果。这是诗人对人类历史的认识。“古神州的神话与龙的传人的传说/一如熟透的果子/沉甸甸归落于经涅槃而复苏的现实之疆”。即使如此，诗人还认为，“日月之竞技是为永恒”，“那么神游之旅当然行无尽头”。同理，人类的求索仍无尽头，宛如可望不可及的地平线。一切追求这样渺茫，那么人们将倦怠，停滞不前吗？不！“我将重整行囊/循绿衣使者的轻骑做一程年近仲秋之春旅”。“长吟且前行”，诗人总是站在时代的前面，预见未来的历史，鼓舞人们的斗志。

2002.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