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龙山和燕翼堂

泥龙山和燕翼堂

我小时候常跟哥哥们去南山砍柴，要翻山越岭，过沙河八字桥，经城门岗，过石匮山，到纱帽山，登“百念步”岭，可见到如卧龙般的巍巍山岭，叫做泥龙山。每当柴砍足后，挑过“百念步”到石匮山下歇担，吃饭，在古井泉喝口凉水，就会感到一身轻松，疲劳顿消。有时还要讲段故事，什么孙家境的官，来源于纱帽山。泥龙山雄伟的烂泥龙山势是孙家境的风脉……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可纱帽山的满山石头，真像各种各样的官帽，这倒是真的。

我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横河孙家境，纱帽八百顶。”也有说三百顶不等，总而言之，孙家境自唐朝开始，历代有官。明朝为顶峰时期，甚至有“横河孙家境，明朝半朝臣”的说法。当时百思不得其解。

近来我身体尚可，两次上泥龙山观赏大自然的风光，求解童年的疑问。顺着当年上南山砍柴的老路，经过沙河村，过八字桥，一路高楼幢幢，工厂连片，泥路变成了水泥路，石匮山和纱帽山依旧，那么多各式各样的纱帽一顶不少，只是黑了许多，青山碧透，满目青松，癞头山也不见了，泥龙山雄姿焕发，郁郁葱葱，气势磅礴。小时候砍柴的山已经成了森林，耳闻飞鸟悦耳叫声，观看到獐、鹿、野猪足迹。下山到石匮山的古井泉，泉水清洌，手捧泉水饮个痛快，清洌甘爽，沁人肺腑。听古人说：“八字桥是一把钥匙，石柜山是一只藏宝的箱子，拿了八字桥钥匙，才能开石匮山的箱子，打开箱子就能拿到纱帽山的纱帽。”那是传说，不过石匮山远看像一只箱子，方方的。

然后到孙家境村，离烛湖东北500米许，原有孙忠烈故居——敬义堂，现已毁，尚存荷花池一泓，清翁宗锡《孙境晚归》诗：“行尽湖山夕照西，与夫心急步高低。回看树际炊烟起，知有人家在隔溪。”说的就是敬义堂，敬义堂稍后，过小桥，经过曲折的村间小道，可见到八字台门，两边旗杆耸立，五星红旗迎风招展，正门上悬“孙家境宗祠”匾额，外有慈溪市人民政府立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碑。我参观了“燕翼堂”，两边书有“一门三孝子，五代九尚书”的对联，观看了陈列的自唐朝大将军孙岳起，历代在朝中当官的孙家境人的事迹，确实非常感人，尤以明朝为最。仅孙燧一家，孙燧明孝宗弘治六年（1493）中进士，历任刑部主事，郎中。正德十年（1515）以右副都御史身份巡抚江西，因宗室宁王朱宸濠谋反。以武力透逼他跟从，并许以好处。孙燧以“天无二日，吾岂从汝为逆者！”而被宸濠下令甲士捆缚。孙燧一面与甲士搏斗，一面仍骂不绝口，最后被折断左臂，推出南昌惠民门外杀害。叛乱平定后，朝廷追录孙燧之功，追赠为礼部尚书，谥号“忠烈”。孙燧三子堪、墀、陞，闻父遭难，三人誓死赴仇南昌，适逢宸濠已败，三人扶父柩归乡，后为父守墓三年，丧期满后，又继续服孝三年，被时人并称为“三孝子”。痛父死于宁王，此后从不再写“宁”字，也不再为人作寿文。后兄弟三人又合编《忠烈编》，对其父在宸濠谋叛时抗节被害事迹，依据制诰、碑状、志传等原始文献作了记编。

孙陞，明嘉靖十四年（1535）进士第二名（榜眼），历官编修，祭酒，礼部右侍郎，吏部右侍郎，南京吏部尚书，卒太子太保，谥文烙。子孙，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进士，官武库主事，郎中，光禄寺卿，吏部尚书，卒赠太子太保，谥清简。孙，明万历会试第一，官至兵部主事，刑部右侍郎，右都御史，兵部尚书。孙铤，官至礼部侍郎。孙，官太仆寺子卿，孙如法，官刑部主事，如询，官山东参政。如证，巩昌府同知。如恒，顺天府府尹。如镰，巩昌府通判。如游，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累官礼部右侍郎，继掌礼部，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加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阁老，相当于宰相的高位），卒赠少保，谥文恭。曾孙嘉绩，明崇祯十年（1637）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后改授兵部尚书、九江兵部佥事、兵部侍郎，兼右都御史。清进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保，谥忠襄。

孙陞生养五子一女，除幼子孙镶早逝外，其余四子均登高第，不仅有解元、会元，而且还有翰林。兄弟四人，位列三品九卿，其龙、广兄弟尚书。曾孙以延，户部主事。以衡，楚雄知府。女儿嫁吕府后，子吕胤昌登万历癸未进士。孙吕天成为明代戏剧家。一门之中，自府以上三司六部九卿无不具备，可谓“烂若群星，蔚为海内壮观”。

孙陞还以“孝友天植”著称，自己专注于声韵音律，赋诗作曲，以陶冶情操。对子女教育极严，他常说：“养德、养身、养学，三者须日日体验，不可缺一。”他的古文造诣也很高，邑后人邵延采曾赞曰“古文如文恪”。有《文恪集》二十卷行世。他还有一位生而婉慧，自幼熟读《内则》、《列女传》等书，精于诗词曲律，深谙音韵之学，为诗感喻兼到，丽而有则，又时常涉阅经史典籍，而且工于科举制艺的妻子杨文俪，《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有明一代，以女子而工科举文者，文俪一人而已，诗其余事也。”世人更是目之为班姬曹大家。而她父亲也常常感叹：“儿胡不为男子也。”

孙陞初中举人后，教授乡里，经常与两三朋友聚会课艺，妻子手编录助勤也。等到孙陛进士及第，授官编修，历任中允，直至礼部尚书，凡其所典文学讽仪编库之事，妻子都缀功补义，她虽出身省会名门，却节约无华，勤俭持家。上孝姑婆，下严督儿孙，她既是慈母又是严师，以自己卓越的才艺，经、史、子、集、诗、文、词、曲，无不悉心教授。不仅教他们为学之道，更教以为人之道。等到儿女们稍长之后，又聘以名师，传道授业。而平时家居，又亲自教学，劳苦谈圣艺不倦。

即使到了晚年，她还对孙儿口授手画，督学教授。凡诸孙所作文章，必当进呈，她都细细评阅，或赏誉，或批改，非常严谨。她自己一生好读书，每日必看史书数卷，读史常过半夜，而诸孙也就在书房里兀兀而睡，睡醒复读，不到半夜都不敢就寝。勤读刻苦之风如此，也就难怪孙氏子孙会连捷巍科了。孙钚长子吕胤昌住在外祖母家，从诸表兄弟读书，还常常与表兄弟如法暗暗较劲，比试文章。后来胤昌和如法同登万历癸未科进士，世人称颂：“太夫人成四子进士，而不遗其一女也。”这并不是“纱帽山的纱帽多，烂泥龙的风势好”，古人云“严师出高徒”，“师严才卓”，“教育显人才”，这是重视教育严于教学、刻苦学习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