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葵与莲雾

山葵和莲雾，了不相涉，把它放在一起敷衍成文，纯粹为了对这两项植物前此皆不知，这次在台湾首见，证我无识。古人告诫，多识鸟兽草木之名，于此，自愧所知近于无知，又乏每事必问的精神，便更懵懂了。

先说莲雾，那是一种水果。台湾多水果，只知道它的橘子甚好。香港水果市上，各地水果毕集，台湾橘子汁多而甜，售价略高。向不喜吃水果，对于台湾橘子，则有偏好。除橘子之外的台湾水果，无知焉。车行途中，小停，陪同的护士小姐捧了一袋东西上车，状似菱角而稍圆，又像圆辣椒而有凸凹，语众曰：“这叫莲雾，水分多，很好吃，盛产于南部。”食之，果然清脆多汁，连皮带肉，都很容易嚼，只中心部分不能吃。汁不甚甜，清香爽口，大约有解渴生津之效。这种水果，不是那种浓烈鲜艳之品，但具朴素淡雅之风，有如在乡下吃瓜然。为什么起名莲雾，莫解。似是文人所命之名，不像当地原住民的语称。

及至见到山葵，简直是大吃一惊了。一节节圆圆的树干，不但不识为何物，且不知有何用。原来以树干下端磨出来的糨糊状流汁，就是芥末，最简便不过了。爱吃芥末，吃了几十年芥末，不知道来自何处，怎样制成，今日一见，原来如此。

芥末并非是近年风行吃生鱼片、龙虾、美国自助餐才见之于饭店，在我国早已有之，且盛行于饭店和家庭。广东菜馆随菜附送一碟三色酱，一个小小的碟子，制成三格，其中一格装的就是芥末酱。京帮馆价廉物美的鸡丝拉皮，其最主要调料，即是芥末。四川人喜欢吃呛鼻子的菜，家居时以某种青菜制成冲（读去声）菜，佐饭极佳，吃时打喷嚏愈多，味愈足，其实这种味道和功用与芥末相同。因此，四川家庭亦常备芥末为调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芥末从饭馆绝迹了，广东馆再无三色酱供应，京帮菜馆也不卖鸡丝拉皮了。问之，回答就是没有芥末酱。但在香港的超级市场里，都有日本产的管状的芥末酱出售。我曾请上海燕云楼做鸡丝拉皮，自己带去日本芥末酱拌入，奇怪的是竟无粉皮，而以芹菜代之，味自有欠。香港的广东饭店，无论吃饭和饮茶，依然免费供应小碟酱，不知何故，三色改成两色了，但依然有芥末酱，可见芥末是受欢迎的配料。确乎如此，芥末对于嗜此味的人，如同万金油，尤以饮茶、吃广东点心为然。台湾人吃饭，亦多备芥末，食海鲜不用说了，即使吃一般饮食，亦常见此物。

上海芥末绝迹后复出，所用多是日本产，有的饭馆，卖生鱼片或龙虾，原套拿出的三或四种调料，竟全部从日本来。或许不少人都同我一样，不知台湾盛产芥末，味且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