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感觉叫不紧张

很久以来，有种感觉是很紧张，一切都是这样，无论有定数的还是未知的，似乎都一样。

年轻时在营区大院，起床、如厕、洗漱，一日三餐，操课，所有的内容都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和时间赛跑。所以不少的年岁时光如何度过，根本无法顾及思量，因为每根神经在每一秒都会绷得很紧。

新训期间的会操是时常组织的活动，每天最后一个课时都会进行，班长出场前会千叮咛万嘱咐：别紧张，别紧张，千万别紧张！然而，多数时候我们都会因过度紧张做错动作，丢人丢分也丢名次。真正最后会操能拿到第一名的，不是他们训练得有多好，只是不紧张，这种感觉让他们没人出错。于是，我们人人都非常向往不紧张的那种感觉。只要不紧张，便有可能出类拔萃，所以这种感觉成为我们的渴望。

首长检查前，会正式通知大院里所有的单位做好准备，要对应着首长检查的内容精心准备。其中打扫卫生是第一位的，包括跪着躺着把地板擦亮，跳进便池淘大粪，菜地的埂子拍得四棱上线的等等，反正要万无一失。大首长来得快，看得少，通常是蜻蜓点水似的，检查完了首长很高兴，若说不错，或者回去后在会上点名表扬那便是一种无上的荣誉，我们在欣喜中释放紧张的心情。

其实等候检查是比较痛苦的，我们越想不紧张，越会事与愿违。三连的孙凯是整个大院的第一胖，而且个儿也不低，2.1米，体重210斤，入伍时曾因太高太胖体检没过关。因为他又高又胖，集合站队总是第一个。那日，军委一位大首长视察部队，因为孙凯出了名的不紧张，谁都不害怕，接受过几位将军检查问话，所以列队时还是让他站到了第一个。这天检查的首长看着高出自己半头的他，举起手掌拍了一下他的厚实的胸膛，小伙子，胖！孙凯大声回答：首长胖！全场人都有点傻了，陪同的军区首长全懵了，回不出话，后来军区的司令应了一句：战士可爱得很，太紧张了！首长笑了一下：叫什么名字啊！胖子响亮回答：我叫不紧张！这下爆响全场。

孙凯把锅给砸大了，下来后，他哭着站在连长门口不走，恳求连长处分他：我其实一直默念不紧张，不紧张，结果就成这样了。连长安慰他说：没事，不怪你，来的这官儿太大了！

关于不紧张的答词成为经典被传说着讲了十几年，因为大院里来过最大的官儿，和孙凯的高大胖，还有这简单的问答都让人难忘。

关于紧张的故事还源自我们的射击训练。在地上趴了两周后，就会进入实弹射击，个人成绩要平均到连队，第一天点名时连长就会告诫，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好好打，争取优秀。可悲的是一到靶场听着相邻靶位的枪一响，自己的那一发弹不知不觉就飞出去了，打哪儿了，不知道。第一发没打好，后面的就越发糟糕，打完了，报靶，剃光头的兄弟死都不信，怎么会这样。还是太紧张。

夜间站哨是我们的又一紧张课程。熟记口令是我们要做的，最怕上级有人来查哨，往往就会遇到。查哨首长像审问一般问你好多问题，还会伸手问你要枪，姓什么叫什么，哪个单位，第几年兵，有没有谁来查过哨，下一班接哨人是谁。首长问你这一班哨，便知你单位落实哨兵工作的全部，这是部队领导惯用的招数。可怜第一次站哨总会答非所问，在一连串的问话里总会答错口令，说错话，直到通报下来，出现了差错，那个熊啊，全连军人大会丢人，会受到点名批评，这一系列的过程那真叫个紧张。

新兵的一切都是紧张的，班长睡觉前动一下手电筒，我们便猜想会不会有行动；睡觉后，班长突然揭开被头看我们脱掉外衣没，或者看看老兵整理背包带，等等迹象表明可能晚上会有动作；睡觉最怕打紧急集合，紧张的我们便会手拿背包带等着信号一跃而起。太困太乏的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沉入梦乡，如果有人说梦话紧急集合，我们也一样会翻身而起，再回头看班长有无动静，如果他不动说明是假的。有时会空等半夜，有时会有意外收获。紧张的我们总会丢三落四，枕头包里的六个一不全了，背包打得不规范，太松，背出去跑几步便散了，一切都在紧张中闹出笑话。

稀里糊涂地过了一些年后，突然又多了战斗力评估这一茬儿，每天下午5点增加了体能训练，累个半死。手枪射击也是每周两天训练，考核也来真的，把人往死里考。这会儿的感觉是有些吃不消，因为在此以前的十几年里，好像很轻松地过来了，突然这么一紧张，很大程度上不太适应了。这种感觉持续到离开部队的那一年。

时过境迁，回想生活里的感觉只有一种值得回味，那就是不紧张了，那是到地方单位报到以后，逐步学会的，要完全适应的就是不紧张，所有的人和事，包括时间好像都无关紧要了，因为不紧张，慢慢地，生活得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