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雀儿山

“雀儿山，可比二郎山、折多山高多了，明天路上的时间要很长。”汽车团的队长这样说。为此，天不亮值星分队长就吹哨儿起床，打好背包装了车，匆匆洗漱、吃饭，我们出发了。汽车一直到中午都在绕着盘山公路向上爬，只能挂一档，所以耳朵里总听着“嗯嗯”声响，加上汽油味儿难过极了。不过，这一天为照顾我晕车，陈指导员把我安排在一辆没有副驾驶的驾驶室里，感觉比在车厢上要好得多。我从车窗里向外看，路旁的山上，都是密密的松林，高大的树木，阴阴森森，好像除了当初劈山修路的部队，从没有人来过，估计这森林也未被开采过，多宝贵的资源啊。

就在这树林里，长眠着英雄班长张福林同志。“老西藏”们讲，他不仅为修筑康藏路献出了生命，而且长期建藏的思想也特别牢固。据说在他仅有的遗物“小包袱”里（那时部队过着极艰苦的供给制——军事共产主义生活，战士们除了每人一床被褥打背包外，一双可换的鞋子“别”在上面，再有一个包了换洗衬衣、袜子的小包裹打在里面，战士们管这个叫“小包袱”）保存了很多从河南老家带来的萝卜、白菜等菜籽种子。因为他听说西藏不种植蔬菜，等进藏后，准备试种的。多好的班长，多伟大的战士啊！可惜，车队在赶路，未能下车前去他的墓地凭吊。耳边响起《打通雀儿山》的歌声。

过了好一段，渐渐地树不见了，山开始荒秃秃的，忽然下起了雪，不一会儿，公路上就盖了一层，到转弯的地方，路和天已分不出接壤的界限。我正在想，这里的气候真怪，五六月的天竟然下这样大的雪。没有《窦娥冤》，倒有“六月雪”。我陡然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在一个大转弯处，我车的驾驶员直瞪着两眼不打方向盘呢？下意识地感到不好！说时迟那时快，我大喊一声拼命地往左推他的方向盘。他惊醒了，急踩刹车，汽车还是轻微地撞在山崖边上。车上的人吓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小战士不好意思地不说话。我只好说：“可能是雪路打滑。”后面的车也停下来，队长上来也问“咋搞起的？”我还是打圆场说：“没啥没啥。”他一看车轱辘印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召集所有的驾驶员现场训话：“同志们，我昨天就给你们讲过，今天过雀儿山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现在又遇到下雪，更要特别小心，要知道，我们执行的这次任务，拉的是军区文工团，他们是代表军区首长慰问沿线部队的。拉的可不是货！”他可能觉得用词不当，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说我们拉的是人，可不是东西！”又引起大家一阵哄笑。他并没有批评那个驾驶员，说完，上车继续前进。

这件事虽未造成危险，但我心里明白，驾驶员睡眠不足行车打盹是个中原因。我想是否与我们白天行车晚上演出的生活有关？年轻的战士们对文工团的演出既好奇又欢喜，开始他们是跟着看，过两天熟悉了，他们就跟着干，热情地帮着装卸车，抬服装、道具箱子，搞发电机，甚至有人还协助打灯光。第二天他们要检查、发动车辆，起得又比我们早，实在是太累了。而且雪地行车，眼前白茫茫一片，驾驶室里的沉闷、单调，高山上的空气稀薄、缺氧，这些都是造成打瞌睡事故的缘由。山顶到了，队长叫停车，加挂链条，以防下山时轮胎打滑。后来我却睡着了，一觉醒来，车队已平安地翻过了这座海拔六千多米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