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二年·海盐沈荡

二月十八日。突然想到海盐的钱氏宗祠，与威剑，说去便去。汽车经余新到沈荡，停在沈塘镇中桥南堍，过桥，走老街贲湖东路，街上零星几株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桥下设有摊位，卖衣物。临湖一排二层旧楼，十来个门面。清雅茶馆为其中之一，茶馆门楣大红“發”字，麻将之發。二六一号门上钉有一块白色搪瓷牌，写道“海盐县第三次文物普查，重点登录单位”。隔壁一条通往河埠的窄弄，臭气熏天，茶客小便之所。往东走，二三六号，理发店门口挂有广告“出售国画，十元一幅”，店主放下手头的剃刀，到内屋取出自己的画，有山水，也有花鸟，钤有“徐铭泉”印章。徐，五十五岁。剃头画画，内屋门额自书“翰墨斋”三字。二一八号门口并排两则广告，一则“磨粉：米麦加工”，一则“供应煤饼”。沿弄堂进去，老太正在水龙头上洗菜，砖雕门墙，问：“老房子的主人姓啥？”老太说：“姓陆。房子虽破，夏天却很凉快。”雕梁廊下，有砖雕“怡如”二字。沿陆家外墙，三四进深，转包家弄，出来。二〇〇号的烟杂店，两猫正在跨门槛的长凳上晒太阳，店主戤在里屋楼梯边的藤榻上，听着评弹，店堂挂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半。向阳桥附近的石埠上有人在钓鱼。桥堍“久龙文身”店墙上贴满文身图片。镇东桥正在修建，去了栏杆，桥两头砖墙砌断，禁止通行，桥下停有黑色轿车一辆，桥墩上嵌有旧桥残石，留存着桥联上的文字“东西”、“片帆樯”、“临流”、“抒声”。九十八号，门上贴有红色春联和大红福字，还挂有三块酱肉，大美猫在窗台上打盹，二楼房檐挂满一竿衣物，楼窗上一个老头。红色春联写道：“红桃贺岁杏迎春；丹凤呈祥龙献瑞。”威剑在此留影：“很有味道。”贲湖东路八十二号，并排四块门牌，另外三块分别是：海盐县沈荡镇东市街六十三号，东市街八十八号（从右读到左），灰尘下的门牌隐隐约约是四十几号。“沈荡第一桥”，里人沈顺□书，两边均有桥联，栏杆为后添，桥下漂浮着枯萎的水葫芦和杂物。许楼山曾有诗写道：“黄梅水发乱萍飘，泻闸过桥路去遥。泼刺鱼飞波浪急，人生流到第几桥。”贲湖东路东首两排楼房夹道而立，约有百米，没了住户，萧条中仍露出昔日的繁华。

沈荡菜场潘桂珍小店午饭后，已近下午一点半。走贲湖西路。见新华书店，想起一则资料：五十年前（一九六三年）春，嘉兴古旧书店臧松年，跟高可安来沈荡，花四十元钱收得《萝轩变古笺谱》，这部当时夹鞋样的两册古书，竟然是一部属于国宝级的海内孤本。“文革”初期，臧松年被整，臧在《自我交待》中写道：“海盐一次，高可安介绍，贪污约三十元。”见湖边有亭，亭址为桥墩。旁边有“大庆桥储蓄所”，想必原桥，名即“大庆”。过工农桥，见对岸有三跨古桥一座。锦绣桥堍，问梅史堰老太太：“对河什么桥？”老太说：“冯夷桥。”许楼山《沈荡生活百首》中写道：“绿水南来又岔开，冯夷桥跨在河隈。金家东院梅香溢，夜夜河神引上来。”诗后有注曰：“沈荡镇西有‘冯夷桥’。以河神名为桥名。桥西堍金家小院，有翠竹红梅，探出墙头。”威剑说：“我们过去看看。”汽车沿港南西路，开到工农桥附近，因路面狭窄不能前行，停下，步行到冯夷桥。桥堍居民正喂鸡、种菜。桥中栏上雕有四尊石象。路人三三两两。正在此时，接到费小姐电话，欲查凤桥历史上清官和孝子的资料，说梅花洲拟辟专室陈列介绍。随后，便去往数里之外的陈家港，看年近三百的沈荡大桥。

沈荡有两座沈荡大桥。一座在沈荡镇东，东西横跨盐嘉塘河，一九九九年建。这座桥的原址，曾有一座五十来米长，十米多高的三孔石桥。据史料记载，此桥原名永庆桥，建于雍正三年（一七二五年），原址在往南二百米的位置，两堍各有凉亭一座。光绪六年至八年移建于此。一九九八年因出海排涝工程，此桥又被迁到了三公里之外的陈家港，第二年落成。我们这次要看的便是两度移址近三百岁老桥。汽车从沈荡到陈家港，先看见一座庙的大殿。大殿就建在桥北，约二百米的农田里，此庙尚没挂匾，没有名字，两边两层楼房的僧舍还搭有井架。据说此庙因没有注册登记，被勒令停止建造。威剑说：“一年多前来时，僧舍周围就有井架。”汽车停在私人工厂门前，沈荡大桥就在厂房后面。这是一座没有通道的大桥。桥石缝里长满枯草，零星几株小树挡在中间。登上四十三个台阶，见桥顶雕有旋转图案，像相机快门那样。南面台阶有男孩坐在中间，插着耳机，正与人通话。光头坐在石栏凳上，望着桥北寺庙的大殿留影。过桥，走进河边桑地，远处欣赏大桥，太阳西射，桥石泛出红色。桥石上的编号依稀可辨。两副桥联若有若无。资料记载两边四副桥联分别为：“砥柱在中央善西在宋坡南通殷水；浮图同射影严虹流华渚星涣文昌”，“阁峙西南咫尺文星常朗照；塘分上下往来坦道庆同遵”，“螺来剧鲜妍胜地接三塔双溪不远；鸿工成略勺文澜汇旋源玉水而流”，“雁酋重排数载经营汉旧制；红腰复睹万年巩固镇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