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〇年·湖州菱湖

八月二十七日。离开嘉兴的时候，跟“龙湖居士”胡永民通了电话。胡说，到菱湖的话，打他的电话。嘉兴到湖州菱湖一个多小时。九点半左右跟胡打了电话。胡约我们在菱湖汽车站对面等他。不一会儿胡就搭朋友的便车过来，穿一身工作服。胡坐上我们的车，直接去往他家。胡说：“问了母亲，说这张照片是她的舅舅所拍。不是我的舅舅。母亲只记得她的舅舅姓宋。上海王开照相馆的股东之一，在嘉兴开过生生照相馆。其他，母亲都不记得了。”胡说：“嘉兴重建三塔的时候，征集三塔老照片。曾想拿出来。”三塔长卷，挂在客堂间的镜框里。另一面墙上挂着胡先生自己画的花卉。胡进屋就让我们自己动手，取下镜框放在阳台间，拔掉铆钉，取出照片，翻拍。照片长一米一七，宽廿三厘米。左下有“嘉兴生生照相·北门大街孩儿桥”标记。钱晓峰架起三脚架，先一段一段翻拍，再翻拍整张。威剑数码拍了钱晓峰工作时的照片。胡夫人说：“我们家有两张老照片。还有一张，也一米多长。当时夹在三塔照片的后面。”那张照片摄于民国十七年的十一月五日，湖州旅沪公学教职员学生全体，在上海宋公园的合影，教职员九人，学生四百二十七人。胡指着后排的一个人说：“这就是我的外公。当时在旅沪公学教书画。”照片翻拍完后，胡请来的朋友许建璋，重新为镜框铆钉，恢复原状。

在胡永民的书房里，见到了丁巳正月胡天如在龙湖说书时画给胡永民父亲胡光辉的扇面，一面是《风雨归舟图》，一面是集录的题画诗：“谁家林麓近溪湾，高树扶疏出石间。落叶尽随溪雨去，只留秋色满空山。溪边春树绿成群，山崦朝来有白云。客子闲行寻古寺，石窗岩影与僧分。高岸经霜叶半红，菰蒲摇飏白萍风。秋江一幅新图画，薄暮扁舟载钓翁。犹记当年过郢中，清溪周折碧山重。闻歌白雪阳春曲，深树层轩隔九峰。点缀华堂春富贵，栖迟珠树翠离披。”还有一幅胡天如丙辰岁尽日画于鸳湖馆的花鸟轴；西泠王晨己巳所画山水横披；清代无款墨梅。胡永民说：“外公王牖民留有一批老照片，都贴在相册纸上，每张照片都取标题，每页都有题跋。老房子整理时，这批照片当成废纸烧毁，只留下其中两页。”两页照片各八张，其中一页摄于甲子春日，标题分别是：坟山远眺、板桥泉流、陈墩村庙、遥望双松、坟亲门外、沿岸散步、陈墩河埠、扫墓舟归。另一页摄于甲子孟春，标题分别是：墓表志念、张桥小憩、池畔南行、野桥观云、抚树闻莺、古庙钟声、村家高步、陆邬右路。有一张王牖民摄于“上海一庐”的照片，已蛀迹斑斑。还看了胡永民收藏的紫砂碗、青花瓷盘盏等。

胡永民陪我们去了他家附近的安澜桥。安澜桥位于菱湖北栅，横跨龙溪。桥石栏东北堍立有文物保护标志。四面起首石栏的四尊石兽都被削去了头部，莫辨何兽，时在“文革”，兽身上的纹饰均完好无损。文物保护标志不远有两座亭子，两亭之间原为菱湖丝厂的货运码头。湖面已长满了水葫芦，看不出龙的面目。桥的北边两根盆粗的管道跨越过河。对岸原是医院的大门。安澜桥，四百年前的清康熙年间，由祗园寺僧松岩募建，八十年后的乾隆年间建成。咸丰十一年，太平军李秀成部队与清军赵景贤部队曾在安澜桥畔血战。民国十年修建。民国二十八年，日军沿龙溪自南向北窜扰，在安澜桥畔遭到抗日将士迎头打击。沿三十三级登上桥顶，桥面石云纹均已风化，石阶缝里长满茅草，有一株桑树高过一米。回望老街，威剑发现有一块“莫乃弄”的牌子。想起了枫泾也有一条“莫乃弄”。威剑说：“湖州善琏也有一条莫乃弄。”胡永民带我们走进莫乃弄，曲曲弯弯，见一幢过街洋楼，莫乃深处有一位老太太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听着评弹。弄口有一个老头，说：“从前，莫乃弄前有一座莫乃桥。建丝厂后湖填桥拆。”随后，胡永民带我们去往许建璋的补云斋。

补云斋，是菱湖镇上的裱画室，一楼一底。斋主许建璋，属马。胡永民说：“不久前，《湖州晚报》刊有徐勇的文章《让古画起死回生的人》，介绍许建璋的裱画与绘画。”在补云斋，见到了许建璋画的花卉和墨竹。还见到一幅章柏年的字，抄录陆游《桥南纳凉》的句子：“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补云斋二楼，可以喝茶。许建璋说：“每逢周六和星期天，朋友们都聚于补云斋喝茶聊天。”桌子上有一本新出的《菱湖镇志》。许说：“吴昌硕的岳父是菱湖人，所以菱湖不时出现吴昌硕、蒲华、胡公寿等人的字画。南浔吴藕汀的画，曾经有过两幅，早已送人。据说吴藕汀的画，现在价位不低。”龙湖书画院，离补云斋不远的王家门前八号，院长孙武先先去开门。胡永民、许建璋带我们去参观。石库门框边的墙上嵌有三块牌子：菱湖灯谜艺术馆（王锐题）；龙湖书画院（李英题）；菱湖镇史馆（王锐题）。这幢走马堂楼，三进深，二馆一院只占其中的一进。门楼有介绍菱湖古桥、古弄的照片，厢房走廊挂着各种彩灯，厅堂墙上布置着菱湖名人的图片展览，有沈家本、沈兼士、沈迈士、沈尹默、章荣初、章鸿钊等人。二楼挂满菱湖书画院成员的作品，据说，菱湖已有在册书画会员九十多人。厅上陈列桌凳，暑假在此有儿童书画培训。中午，胡永民邀聚惠而美酒店。如果今年十一月再去菱湖，胡永民建造的逍遥龙大酒店已经开张，由胡太太掌管，胡太太说：“将是菱湖镇上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