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孙女是个姗姗来迟的小公主，大眼、圆脸、胖乎乎，聪明、活泼、大方，外带三分淘气，再加上天真、稚气、乖巧，无论是在幼儿园，居民区，还是在商场、汽车火车上或其他公共场所，人见人夸，谁见谁逗。在我们这块土地上，外孙女、外孙一般多是由外公、外婆带。外孙女从出生、襁褓、蹒跚学步，到咿呀学语，都在外公、外婆身旁绕膝成长，至今已近三年。现在她的爸爸妈妈决定接她回北京的家，并且安排好了幼儿园，9月1日入园。我们已买好了8月29日晚上的车票，送她进京。28日收拾东西，忙了一天一夜。
（二）
29日晨，她睡醒后，发现屋里变了样，大包小包摆在大厅，就说这是要拉到北京爸爸那儿。原来这几天大人议论去北京的事，别看她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玩耍，但却牢记于心。吃完早饭，我抱她逛北陵公园，希望再给她留下点深刻印象。我们进东门，绕翠湖，过柳堤，入树林，踏草地，出东门。看了风筝飘翔，彩车缓驶，游艇疾驰；捉了两个蚂蚱，一只蟋蟀，一只蝴蝶；采集了她喜欢的毛毛草、野葵花、三角兰、牵牛花以及梢瓜、槐角、山楂果等。红、黄、蓝、绿、紫，煞是好看。此外还在水边看游鱼、打水漂、扔石头。玩了一上午，尽兴而归。回到家我的上衣都湿透了。
中午她的爷爷奶奶来家为她送行，又给爷爷奶奶背诵了儿歌“拔萝卜”。亲家翁头戴凉礼帽，亲家母头戴凉草帽。小公主颇感兴趣，评论说：“奶奶戴大帽子，爷爷戴小帽子。我没戴帽子，不怕长痱子。”逗得我们四位老人开怀大笑。晚上9时将她送上54次车14厢5号下铺，和她“再见”时，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坐靠车窗的地方，也不让舅舅走。我说姥姥跟你去，到北京想姥爷就打电话，姥爷也爱听你的“拔萝卜”歌。我回到家，已经9点半了。没有这小精灵在屋玩耍嬉闹，屋里冷冷清清，我心中也空荡荡的，不觉潸然泪下。给女儿打电话告诉车次，竟然哽咽不能言。是夜天空圆圆玉盘高悬，月光如水，直透窗纱，一夜无眠。我这是怎么了？
（三）
30日凌晨，索性起床，心中空荡如旧。习惯地往她的卧室望了望，看看蹬被子没有，但是每天安睡这里的小佛儿缺位。再看小牙刷、牙膏和奶杯，也都拿走了，心中空荡更甚，又坐在沙发上垂泪。这时，我便明白了一层道理：孩子早已是全家的中心人物。“中心”在，光辉满堂；“中心”去京，满屋萧条。趁空，我将她留下的穿脏的小衣服、小袜子等统统洗净挂好，准备晾干再收起来。又把她故意摆放嘴啃地的玩具小水鸭摆放好，省得看见这些眼皮底下东西想她。但是谈何容易！箱子上的小人书，地上的卡片，还有墙上的划痕，玻璃上的小手印等等，到处都有她的作品。这时，我便明白了第二层道理：在家庭的全部空间中，孩子早已占据了主要生活空间，孩子去京，等于家被掏空，心中的空荡是不可避免的。儿子过来吃早饭时，也习惯地到小公主的卧室看了看，问他们到没到？我抬头时，儿子发现我的眼睛微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再说没什么，他已猜出原委，没继续问。便默默地给我盛了饭，又拿了两样好菜。但我总觉得饭无味，菜不香，难以下咽。这时，我便明白了第三层道理：多年来，往往以孩子的香甜为自己的口味，已无个人的独特味觉了。对子辈是这样，对孙辈更甚，愈演愈烈。健康杂志认为，老年人是最轻贱自己的一族，是耶？非耶？
2004年8月30日写于沈阳嘉麟“寻味”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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