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讯秋声蕴诗行

8月21日，诗词学会通知我，明天要组织几个老同志去渤海海滨游玩，问我去不去。城市的燥热，早就烦透了。我不假思索，答应出去透透风、纳纳凉。此次出游，我们看了葫芦岛市新区、疗养区、兴城古城等处。因系旧地重游，对新建街市的美观洁净，园林树木婀娜多姿，老城布局的儒雅对称，店铺古玩的精致机巧，海边小摊贝壳、珊瑚的满目琳琅等，所有这些，我并没有在意。只有秋讯、秋声，把我引向酷境，使我神清气爽。

面包车在京沈高速公路上奔驰，因为天气尚热，车窗敞开，一任凉风往车里灌。凭窗远望，公路两侧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高粱、玉米、大豆、谷子等农作物，深绿如染。只有车速平缓时，才能从庄稼的高低错落，模糊分辨出这一片绿色的层次。公路两旁，杨柳青青；荆棘丛丛，碧绿如许；花儿朵朵，红绿相间。要不是车停，让大家下车方便，我还真以为周边是夏景呢。面包车停在绿意包围的一个加油站。站的左侧是庄稼地，从碧绿高大的玉米秆上伸出肥硕的玉米穗，穗上红缨已经干枯，这是成熟的开始。右侧是果树林，虽然树冠依然青翠，但绿叶下早已桃红李白，无疑是成熟的宣告。几棵当地特有的槐树，碧绿如染，枝上挂着一嘟噜一串的黄角角，这也是结实育子的图标。叶底几只扑棱嬉戏的小鸟，不小心撞下一片叶儿，晃晃悠悠地飘落在跟前。细瞅那片叶儿，形状似桃，叶脉清晰，叶尖处已经斑驳变黄，叶柄处像是脱落性断裂。所有这些都清楚告诉我，秋天像“近乡情更怯”的归者，已经悄然到来了。

车下了高速公路，进入了海滨城市葫芦岛，市里有关部门的领导盛情款待了我们，并委派老于同志给我们做向导。老于的前导车穿过绿荫大道，进入芦荻丛裹的小道，七折八拐，到了兴城沙后所镇荒地村的地界，进入海边宾馆“阳光海岸”。别致的椭圆花圃，望海的仙女石雕，起伏错落的大理石雕栏，将这座红色欧式别墅装点得玲珑优雅。此时，一轮夕阳，染红了海上云彩。但见黄沙滩上，蜻蜓起舞；彩云之下，白鸥翱翔。前人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用在这里，倒也十分贴切。承蒙关爱，我被照顾到临海的大房间。推窗凭栏，大海浩瀚，波涛翻雪，无边无际。秦皇东临的碣石，就在不远的地方。极目水国，雾气腾腾，天水一色。在天水衔接处，云水隐隐，浑然一体。满眼风光，使我衷心感叹：视野有限而大海无垠，生命有限而岁月无垠，思虑有限而境界无垠。只有置身大自然中，才觉得陆地、海洋、蓝天一个比一个宽广，才感到必须具有兼收并蓄、包容一切的胸怀与气度。突然，风浪中隐现小舟一叶，渐行渐近。慢慢地我看见了，是一艘载满游人的游艇。慢慢地我听见了，风中传来隆隆的涛声，又像是高昂的渔歌，歌词虽然听不太真，但我敢肯定，无疑应该是秋声赋了。这秋声是大海之琴弹奏的生命乐章，无论海有多深，天有多高，它都能以最高的音阶，演奏出千古不朽的绝唱。

次日，大家乘船要去菊花岛周边的小岛。小岛在雾霭笼罩下，似飘似浮，似静似动，似隐似明，恍恍如海上仙境。我本来要乘船前往，旋即决定放弃。一是没有码头，大家要脱掉长裤、短衫，涉水爬船，觉得有失尊严体统。二是，估计是个荒岛。如果不去，心目中倒是梦幻之岛。如果去了，只能看到怪石杂草，倒失去了心中既得之美。船开走后，我赤足漫步沙滩，搜寻海浪带来的彩贝儿，看沙滩洼处留下的小鱼儿，缓缓印下一连串脚印儿。并且一任碧水濯足，倒也十分有趣。搀扶大家上船的老渔民回来后，我借机与他攀谈。老人名叫吴海云，77岁，五短身材，腰板挺直，脸庞黑里透红，像东北秋天黑土地上的老高粱。他原系沈阳元件厂工人，1961年精简回乡务农，农闲时也出海打鱼。现在享受单位辞退职工补助和农村低保补贴。因为年老，他把主要活计交给子女，自己仅经营一亩多的菜园、果园。他看准商机，又挂一副毛驴车。旅游旺季，赶车接送零星客人，照顾客人上船，运些零碎物件，卖点自产水果、青苞米等。还盖数间青砖瓦房，兼开小旅店。几项收入倒也不菲，早已成了小康之家。老人善谈，声如洪钟，话语如秋日海上波浪，滔滔不绝。说到得意处，不时发出爽朗惊鱼掠波的笑声。笑声就是秋声，蕴含了秋日的成熟与甜美。

吃过晚饭，徐徐海风变得清凉，天色也暗了下来。天上的星星眨眼，行船的灯光闪烁。在宾馆前面，点燃了篝火，拉起了手风琴，调试了麦克风，篝火晚会正式开始了。一时鞭炮齐鸣，焰火腾空，把夜空装点得缤纷多彩。宾馆的客人，倾“巢”而出，围着篝火看热闹。在灰暗的夜空下，熊熊篝火，把周际的花圃、栏杆、小房照得通红。火借风势燃烧劈啪作响，火星在星空不断升起、飘散、消失；篝火光圈之外，点点流萤匆匆划过，散落下数点指头肚大小的微黄光亮，时而连成柔软的、不规则的曲线。宾馆的探照灯亮了，几束粗壮的光柱，划破夜空，直冲天际，把夜天照亮偌大一片。焰火、灯火，星光、灯光、萤光在夜空交织，汇成五光十色，闪烁而缥缈，炽热而清冷，飘闪而朦胧，组成了夜空梦幻。认识这个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才能够感知披着模糊面纱、多姿多彩的日月星辰，把至爱遍撒。遐想未已，但见光亮处，一对男女歌手唱起了“敖包相会”，会心相视，似是情侣。歌韵悠扬绵长，歌声裂开夜空，飘传得很高很远，别有一番情调韵致。众游客即兴踏乐翩翩而舞，脚步纷沓，情意缠绵，把晚会推向高潮。曲终人散，他们兀自笑靥盈盈，兴奋不已。诗词学会组织此行，意在让大家成就诗词。我们一行中，确有数个诗词大佬，当场酝酿出连连佳句。本人才思枯竭，一时作不出理想的好诗，就另辟蹊径，啰啰嗦嗦写出上述敷衍了事的文字。

2006年8月24日写于沈阳嘉麟“寻味”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