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回忆年高考经历

周伟方

1978年2月的某天，我收到了浙江大学电机制造专业的录取通知书。瞬间，犹如一颗炸弹在身边引爆，我被震蒙了，竟忘了记住这个令人激动而难忘的日子。

喜讯以几何级数迅速在南田岛上扩散。第二天，街头巷尾都在说我被浙大录取的消息，有些人甚至夸张说我考中状元了。那时候，南田岛上有两个公社，一个是鹤浦人民公社，一个是樊岙人民公社。我家住在鹤浦人民公社行政中心附近。由于海岛相当封闭，与岛外交流不多，外来的信息少，岛内的趣闻逸事容易形成内循环。我考中浙大的消息无疑是岛上重大的爆炸性新闻，大家口口相传，仅几天，岛上许多人都知道了。亲朋好友听说后，纷纷前来道贺，全家处于欣喜中，而我也一扫感觉未考好的心理阴霾。

40年前自己高考前后的情景，历历如昨……

我是1977年高中应届毕业生。6月中旬离校后，我热切盼望找到一份非农工作。为此，我爸主动找公社一位交好的领导，商量我的职业问题。他们沿着我家后面的一条小路往东边高处慢慢行走，我在后面默默跟着。走了约150米，接近山冈顶部时，那位领导沉稳地说，让他先在农村锻炼锻炼，以后再看看有什么机会……在那工作机会极少的年代，农家孩子很难实现从事非农工作的愿望。此后的若干天，爸没让我全面投入生产队劳动，估计他在思考我的出路，让我学木匠，或泥瓦匠，或石匠……不久，我的人生有了转机。高中班主任的妻子刚生孩子，需要一个代课教师，询问我是否愿意。就是要教两班语文和政治，同时担任初二年级一个班的班主任，这对才走出高中课堂，不懂教学、语文又弱的我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因为没有更好的就业机会，我勇敢地承接了这份工作。

时间很快到了8月中旬，我们的班主任孙耕民老师从《参考消息》等报纸的有关文章中，敏锐察觉到高校要从应届高中毕业生中招收新生了。出于对学生前途命运的关心，他把成绩优秀的黄辉、赖国爱、郑志来、丁金花和我召集起来，要求我们做好复习迎考准备，并商定每周抽出一天时间到学校集中复习。新学期开学后，我一边继续参加复习，一边把主要精力投入代课中。过了个把月，传来了高考恢复的消息。在学校领导的重视和孙耕民等老师的促进下，鹤浦中学组织起了应届生高考复习班，周末全日辅导，部分晚间辅导，其中数学辅导课时特别多。我们班成绩好的同学都参加了复习班。不久，前几届的林国庆、葛冬萌、郭兴等，下一届的周骄德也加入了复习队伍。参与义务辅导的老师有周方远校长（政治）、“文革”前华东师范大学毕业的孙耕民老师（语文）、“文革”前杭州大学毕业的潘以林老师和顾海润老师（数学）、“文革”前浙江化工学院毕业的陆岳孝老师（化学），以及十分聪明的屠惠崇老师（机电）。这些都是县里有名望、学科精通的教师。顾海润老师不仅十分精通数学，还精通物理、化学、英语等，辅导期间由他上的数学课时最多。除顾海润老师外，其他老师都是我们高中任课老师。他们放弃业余休息时间，像对待自己子女一样，认真细心讲解系统基本知识，耐心辅导传授解题技巧，全力以赴做好辅导工作。

复习班开始不久，宁波地区组织摸底考试，考试科目是语文和数学。那天大概是11月20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当天早上已有了一点凉意。我们迎着阳光，来到靠近排洪桥的鹤浦小学参加考试。我感觉答题比较顺利。现在只隐约记得数学题中有二次函数的区间分析，其他全都忘记了。23日的午后，阳光温暖，我们都穿着单薄，参加批卷回来的顾海润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对我说，象山南部地区有一个考生数学得了93.5的高分，根据你的答题情况，估计这个人是你。为此，我有意识地记了一下23日这个日期。考试结果没有公布，也未听说有谁被淘汰。此后，我们进入了更加紧张的复习。我在家复习时，真的像有些报道中说的那样：疲惫了，用冷毛巾抹一把脸，继续复习。这样一直持续到12月中旬高考的前一天，我在家吃过中饭，准备乘船去石浦中学参加第二天的高考。中午11点左右，顾海润老师匆匆到我家，还没有喝一口茶，连忙教我坐标旋转的知识，他不确定数学考试会不会有这方面内容。我当时没记住坐标旋转公式，但听懂了通过三角函数推导的方法。虽然最后考卷中没有这方面的题目，但我始终记住了老师的恩情。当天下午，我与同学金贵生乘船到石浦，住在我们初中班主任柴本贤老师家。柴老师带至我们初中毕业后调到石浦中学，他家住的是木结构房子。当晚，柴老师在一个房间里用厚厚的新鲜干净稻草、草席、清洁被褥给我们铺就了带有稻香的温暖的被窝。那晚，我们闻着稻草香，睡得很熟。第二天，我们精神抖擞去考试。现在仔细想想上述这些经历，可以说，正是老师们的真心关怀、辛勤工作和丰富的教学经验，大大提高了我们的复习效率，才使我们取得了丰硕的高考成果。参加复习的考生，先后都进入了各类学校深造。当年，我们应届班的赖国爱考入浙江师范大学（当初为浙江师范学院）数学专业，我考入浙江大学电机工程系电机制造专业。据说，1977年象山县共有12个高中毕业班，只有6个应届生被各类学校录取，被重点大学录取的唯我一人。由于我班有两人进入高校，学校被评为宁波地区先进单位。以后几年，我班58位同学中陆续有人被录取，最终约有三分之一进入各类学校深造。

当年考试的一些题目我至今还有零碎印象。语文第一题是“解释加点的字”，其中有“户枢不蠹”的“蠹”字，我解释为“蛀”；而“高屋建瓴”，我把它的含义理解为等同于“高瞻远瞩”，把“瓴”字理解为“瞻和瞩”，显然是错误的。第二题是“造句”，具体词语忘记了。作文题“路”。我还记得第一段大概是这样写的：“自然界有千万条道路，是人踩踏出来的。而围绕我国社会发展方向，却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社会主义，另一条是资本主义。我们要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坚决反对走资本主义道路。”第二段写社会主义道路是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来之不易……具有无比的优越性……我们要坚决捍卫它……第三段写资本主义是腐朽没落的……我们要防止资本主义复辟……政治的论述题，我用到了代课时掌握的关于美国、苏联的军事力量以及世界大战的危险性依然存在等当时的说法，回答较顺。数学考试，每名考生发两张16开白纸，我很快完成其他题目，把大部分时间耗在第一题第三小题和最后一题上。第三小题的类型从未碰到过，最后未算出答案。最后一题是三角形求证，我在白纸上写满了，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做对。受打击最大的是物理。解电路题时，把功率记成了电流乘以电阻的平方，用其他方法验算，答案总是不统一，一时找不出错误所在。另一题将两种不同比热、温度分别为90度和10度的水溶液混合后，求水溶液温度的热平衡题目，我是做对的。但考试结束后，与同学们边走边对答案时，我发现我的答案与他们的不同，而他们的答案相同。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加上电路题的错误，心里有些难过。后来我又认真计算了一遍，确认是做对的。

志愿的填报和专业的选择，也蛮有意思的。高考前的一个下午，教室里仅剩我一人。刚走近教室门口，只听见化学陆老师面对门外墙上贴着的一份招生简章，边看边说，浙大电机系电机制造专业是很有名的……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也好像在对我说。我凑过去，看见墙上贴着唯一一张浙大的招生简章。那时，我对大学的专业分类知之甚少，但却牢牢记住了陆老师的这句话。没想到，这竟促成了我与浙大电机专业结缘。记得我们早已填报过志愿，每名考生几乎都选填了4所学校。我的第一志愿是清华大学，接下来依次是上海交通大学、浙江大学、无锡轻工业学院，忘了是否填报过专业。高考后的一天，达到录取分数线的考生集中到县城象山中学（现外国语学校）进行体检。午饭后，在象山中学对面的象山县委党校的老旧木结构房子旁，露天再次填报第一志愿，这次只能填一个学校和专业。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我毫不犹豫地填下浙江大学电机制造专业。

回忆从高中毕业到高考中榜这段历程，可以说是我人生的大转机，是国家政策、高考制度赋予我机遇，是新时代改变了我的命运，是辛勤的园丁浇灌我成长。我要衷心感谢教育我的老师们！衷心感谢恢复高考制度的决策者！衷心感谢伟大的新时代！

周伟方　任职于象山县经济和信息化局，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