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西天的云彩

因为隔着三个大洋，所以,乍听起来，我心目中的曼彻斯特理工大学纯粹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没有一丝半点感性的东西，其实，那是一所声名显赫的大学，曾经出过焦耳、道尔敦、卢瑟福等大名鼎鼎的科学家。当赵拥无意中透露出该大学这个非同寻常的背景的时候，我直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而震惊。

今年二十八九岁的赵拥，去年3月在英国曼彻斯特理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此后就职于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机械动力系。8月中旬，他偕夫人从新加坡回百色家乡探亲。8月23日晚，我慕名前往市棉纺厂他父母处拜访了他。

赵拥自1987年8月出国留学以后，已有6年没有回家，此次久别归来，为的是一偿六年来常常萦怀于心的天伦之乐，看一看家乡有何变化，按理说，游子思念故土的情怀是愈老弥切，似乎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暂时沾不上边。赵拥可不是这样，还在国内西安交大读书时，他就让家人给他寄家乡的《右江日报》，通过这个窗口了解家乡的建设情况，殷殷故乡情由此可见一斑。

赵拥对笔者说： “我原来在百色镇八小读小学，在四中读初中，1979年考上百色高中，1981年考上西安交通大学机械动力系。”难怪他与他的表弟陈革波聊起专业来还操满口的百色粤语。

大学毕业那一年，赵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西安交大的研究生，在动力系主任周龙保教授门下攻读硕士学位，主攻流体力学。迈进了研究生的门槛，这位从南国大山里出去的才子愈发勤奋，仅用一年时间就完成了研究生课程的学习，准备进入研究阶段。这时候，公派留学考试举行了，赵拥一举成功，在西安交大几百名参试研究生中，他成了6名幸运者之一。考试通过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出国前语言培训，1987年夏，这位壮家儿郎终于踏上了大西洋彼岸的大不列颠国土，开始了为期5年多的留学生涯。

“你在留学期间打过工吗？”我不揣冒昧问了一句，目的是为证实一下我从街头书摊上得来的有关中国留学生的认识。赵拥回答说：“没有，我的时间大都花在学习和研究上，晚上学到12时，星期天不休息那是家常便饭。”赵拥是在英国完成硕士生的研究阶段的，读完硕士攻博士，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按照我的想法，如此紧张的学习生活该是刻板无味的，谁知赵拥的一席话令我捧腹不已。他的硕士、博士导师是一个名叫温德保的教授，此翁曾任曼彻斯特理工大学副校长，后任动力系主任，校外头衔还有英国工程科学院院士等。温德保为英文“Winter　bone”。译成中文就是“冬天里的骨头”。熟读杜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名诗的中国留学生，背地里就叫他“朱门酒肉臭，路有温德保”，当然，这种不恭并没有妨碍赵拥成为教授家中的席上宾。

玩笑归玩笑，赵拥的学业可是完成得十分出色的。除了硕士、博士论文外，1991年9月在英国剑桥大学召开的“计算机在发动机中的应用”学术会议上，赵拥发表了《发动机进气道气流多维计算》、《压力波在进排气管设计中的应用》两篇论文，这在入选条件苛刻的论文筛选中可谓硕果仅存。去年3月，应美国邀请，赵拥参加了由美国汽车工程师学会、英国机械工程师学会在俄亥俄州召开的学术会议，发表了题为《发动机热启动数值模拟计算》的学术论文。会议主席科登布莱尔先生对这篇论文给予很高的评价，称此文代表了今后汽车行业发展的方向。向我介绍这些研究成果时，赵拥的言谈不时由流畅转入生涩，因为他还要把英文译成相应的汉语。

供职于南洋理工大学的赵拥，现在正致力于两个科研课题的研究，其中一个课题的研究经费为8万元新币，相当于20多万元人民币。这项研究出成果后将为新加坡某航空公司所用。

当我们的话题涉及归国问题时，年轻的博士洒脱地说，目前因研究条件的限制，这一心愿暂时未能实现。我想，博士既已作别西天的云彩，他还有什么留恋呢？

原载《右江日报》1993年9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