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士会归晋

（选自文公十三年）

背景士会曾为晋文公戎车侍卫，文公六年（前621）赵盾使先篾和士会赴秦迎公子雍回国即位，后因襄公夫人穆嬴阻挠而未果。士会担心穆嬴迫害，于次年（前620）令狐之战后与先蔑一起逃往秦国，并成为秦国谋士（见《秦晋令狐之战》和《秦晋河曲之战》）。文公十三年（前614），晋人欲劝士会回国。

晋人患秦之用士会也，夏，六卿相见于诸浮^[1]。赵宣子曰^[2]：“随会在秦^[3]，贾季在狄^[4]，难日至矣^[5]，若之何？”中行桓子曰^[6]：“请复贾季^[7]，能外事^[8]，且由旧勋^[9]。”郤成子曰^[10]：“贾季乱，且罪大^[11]，不如随会，能贱而有耻，［一］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12]，且无罪。”

乃使魏寿余伪以魏叛者^[13]，以诱士会。执其帑于晋^[14]，使夜逸^[15]。请自归于秦，秦伯许之^[16]。履士会之足于朝^[17]。秦伯师于河西^[18]，魏人在东。寿余曰：“请东人之能与夫二三有司言者^[19]，吾与之先。”使士会。士会辞曰：［二］“晋人，虎狼也，若背其言^[20]，臣死，妻子为戮，无益于君，不可悔也。”秦伯曰：“若背其言，所不归尔帑者，有如河^[21]。”乃行。绕朝赠之以策^[22]，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23]。”

既济^[24]，魏人譟而还^[25]。秦人归其帑。其处者为刘氏^[26]。

［一］竹添光鸿：自贱者或至于无耻，今乃能自贱而有耻，柔顺者易取人侮，今乃能柔顺而不为人所犯，是人所难能，而能为之也。“能”字当管下二句。

［二］魏礼：温峤之辞王敦入朝祖此，其临行数入涕泣，与此语亦是异用同术。

后语宣公三年（前606），“晋侯伐郑，及郔（晋地名）。郑及晋平（讲和），士会入（进入郑国）盟”（《左传·宣公三年》）。宣公十年（前599），“楚子伐郑。晋士会救郑，逐楚师于颍（颍水）北”（《左传·宣公十年》）。宣公十二年（前597），“晋师救郑……士会将上军”（《左传·宣公十二年》）。宣公十六年（前593）春，“晋士会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赤狄别种）。三月，献狄俘（将狄俘献给周王）。晋侯请于王。戊申（二十七日），以黻冕（一种礼服）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主礼刑之近官）。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推举任用）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左传·宣公十六年》）。

【注释】

[1]六卿：晋中军、上军、下军之将、佐。诸浮：晋地名，疑在城外，今位置不详。

[2]赵宣子：即赵盾，晋中军将。

[3]随会：即士会，随是其采邑名。

[4]贾季：晋大夫，狐偃之子。文公六年奔狄。

[5]难日至矣：（因士会、贾季在外）祸难每天都会到来。

[6]中行桓子：即荀林父，晋中军佐。

[7]复贾季：复贾季之位，即让贾季回来。

[8]能外事：能知外境之事。

[9]由：用。旧勋：指贾季父亲狐偃有功于文公。

[10]郤成子：即郤缺，晋上军将。

[11]贾季乱，且罪大：乱指纳公子乐，罪指杀阳处父。

[12]其知足使也：其智慧足以使用。知：同“智”。

[13]魏：姬姓诸侯国，在今山西芮城北，后被晋献公所灭，封毕万为魏大夫，魏寿余即毕万后代。以魏叛：据魏叛晋，并将魏献给秦。

[14]执：拘留。其：指魏寿余。帑：同“孥”，妻儿。

[15]使夜逸：使魏寿余连夜逃逸。

[16]秦伯：秦康公。

[17]履士会之足于朝：魏寿余上朝时故意踩士会脚，以此暗示士会。

[18]秦伯师于河西：秦伯率军驻在河西，准备取魏。

[19]请东人句：请求在秦而能与魏有关官吏通话的晋人。

[20]背其言：指晋违言不让士会回秦。

[21]秦伯的意思是，晋若不让士会回秦，秦则归还其妻室，有此黄河作证。

[22]绕朝：秦国大夫。策：马鞭。

[23]吾谋适不用也：只是不听我谋罢了（绕朝可能劝秦伯留士会）。

[24]既济：（士会）渡过河后。

[25]譟：“噪”之异体字。

[26]其处者为刘氏：士会子孙留在秦国的以刘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