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自觉实践文学革命主张的白话新诗

中国最早自觉实践文学革命主张的白话新诗，是现代学者、诗人胡适1916年8月23日写的《朋友》（收入《尝试集》时改名为《蝴蝶》）。它虽连同随后陆续作的七首①一道发表在1917年2月1日出版的《新青年》第二卷第六号上，但由于其写作时间在先，且在诗后注明，故作此认定。②

胡适在《四十自述·逼上梁山》一文中说，1915年他在美国留学时，与友人们讨论起中国文学改革问题。9月17日，在给友人梅觐庄（光迪）的信中说，“文学革命其时矣！吾辈势不容坐视”，提出了“文学革命”的口号。此前，他在夏天曾用白话写旧体诗词，就遭到友人们的讥笑；而后，他进一步主张废除旧诗格律，用白话写诗，又遭到他们的反对；待到公然提出“文学革命”的口号，便更引起了他们的争议。9月20日，他在写给各友人的信中，“特别提出‘诗国革命’问题，并提出了一个‘要须作诗如作文’的方案，从这个方案上，惹出了后来作白话诗的尝试”。以后，彼此间的论争时断时续。1916年7月26日，他在答友人任叔永（鸿隽）的信中宣布“吾志决矣。吾自此以后不更作文言诗词”，表示从此与文言诗词决裂。8月4日，胡适写信再答任君，表示此后不再和友人打笔墨官司，要用作白话诗的试验来证明自己的主张。信中还说“可惜须单身匹马而往，不能多得同志，结伴而行”，足见其深感奋斗的寂寞与孤单。

8月23日，胡适坐在寓所窗口午餐，忽见一对黄蝴蝶飞来。一会儿，一只飞走了，还有一只独自飞了一会，也慢慢飞去了，去寻同伴去了。他心里颇有感触，感到一种寂寞的难受，便写下了《朋友》一诗：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诗作成后，胡适便向友人宣布，他尝试的白话诗取得了成功。此诗“因景起兴，有感而发”，“有着诗的最可贵的本真诗质”，加之“实现了他的不用典、不用平仄、不用对仗的‘诗须废律’、‘做诗如作文’的主张”，“所以在诗的语言和形式上，有着重大的革命意义”③。

《朋友》和其他七首诗，作为中国第一批白话新诗面世，便向世人展示“文学革命”首先在诗歌领域取得了突破。然而，也应该看到，它们虽然基本上摆脱了文言诗词的羁绊，但毕竟只是初期白话诗。作为新诗草创时期的白话诗，虽具诗形，却无诗意，更乏诗味。待到“五四”以后郭沫若的《女神》问世，才使初期白话诗起了质的变化，成为名副其实的新诗。

【注释】

①《朋友》之外的其他七首白话新诗是《赠朱经农》、《月》（三首）、《他》、《江上》和《孔丘》。这八首诗是中国最早发表的白话新诗。

②一般以诗作发表时间认定。由于《朋友》写作时间明白无误，且有作者《四十自述·逼上梁山》一文佐证，故以写作时间认定。

③方铬编：《现代诗歌精品》，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