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存最早的联句诗

中国现存最早的联句诗，是魏晋间贾充的《与妻李夫人联句》。

联句，齐梁以前称连句，为旧时作诗方式之一，多用于上层饮宴及友人间应酬。它是由两人或多人共作一诗，相连成篇。要求前后连贯，用韵有致，而非随意凑合，苟且成章；即便如此，也少见佳作。相传联句始于汉武帝时《柏梁台诗》，由于清人顾炎武在《日知录》卷二十一中，据此诗时间、人名、官名及史实，力证其系后人伪托，故现存的联句诗，以魏晋人贾充《与妻李夫人联句》为最早。此体初无定式，有一人一句一韵、两句一韵乃至两句以上者，依次而下。后习用一人出上句，续者须对成一联，再出上句，轮流相继，连缀而成。联句至中唐而极盛。宋元以来，作者不断。

贾充（217—282），字公闾，平阳襄陵（今山西襄汾）人。仕魏为中郎将。入晋封鲁郡公，官至司空、太尉。据《晋书》记载，贾充初娶尚书仆射李丰之女李婉为妻，李丰因罪被诛，李婉受牵连遭流徙。贾充继娶城阳太守郭配之女郭槐为妻。后李氏因赦得还，皇帝特诏充置左右夫人。郭氏大怒，不许同住在一起。贾充无奈只得为李氏另建住所而不相往来。

《古诗类苑》卷六十八存贾充《与妻李夫人联句》（一作《定情联句》）一首。现录于下：

室中是阿谁？叹息声正悲。（贾）

叹息亦何为，但恐大义亏。（李）

大义同胶漆，匪石心不移。（贾）

人谁不虑终，日月有合离。（李）

我心子所达，子心我所知。（贾）

若能不食言，与君同所宜。（李）

本诗十二句，由贾充与李婉每人各两句相连成篇，首尾一韵，且语言质朴，富于口语化，是一首对话体的联句诗。当是李氏劫后余生遇赦放还后，与贾充初次相见时所作。较为细腻地表达了二人久别重逢后复杂的心境，是他们饱经忧患真情实感的流露。读这样的诗，犹如在听一对破镜重圆的夫妇窃窃私语，有生离死别的辛酸，也有回味旧情的甜蜜，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也有新的顾虑和担忧。随着对话的展开，读者也深受感染，既为二人庆幸，也为他们担心。联句诗能有这样的效果，不愧为一首佳作。关于贾充和郭槐，这里不得不多说几句。贾充杀了魏帝曹髦（即高贵乡公），为司马氏以晋代魏立下了汗马功劳，成为西晋的开国元勋。后来他的长女贾南风和次女贾午分别成了皇后和王妃，贵极一时，权势熏天，故贾充品节为后人所贬责。他后娶的妻子郭槐，是一个史上有名的悍妇。贾家大儿子的奶妈抱着小公子，只是因为贾充上前爱抚儿子，便被这个母夜叉怀疑双方有染，竟将奶妈鞭杀。小孩子思念奶妈，不久郁郁发病而死。二儿子和奶妈也是同样的命运，结果弄得贾氏门中断子绝孙。贾充极为惧内，对这个悍妇只得忍让。这回李婉赦还，尽管有皇帝的特诏，郭槐也坚决不同意。贾充无能为力，只好对皇帝说自己“不敢当两夫人盛礼”，最终因郭槐的阻挠，李婉也未能与贾充“同所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