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借园见主人坐月下吹笛①

袁枚

秋夜论秋士②，先闻水上音。

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③。

响遏碧云近，香传红藕深④。

相逢清露下，流影湿衣襟。

［注释］①借园—作者好友李晴江的寓所。诗人于一个秋夜去借园拜访李晴江，适逢主人坐月下吹笛，乃赋此诗。②秋士—迟暮不遇之士。《淮南子》：“春女思，秋士悲……”③酒人—好酒的人。④香传红藕深—倒装句，意为（笛声）传红莲之香至于幽远之处。红藕，指红莲或曰红色荷花。裴说《旅次衡阳》诗：“晚秋红藕里，十宿寄渔船。”

赏　析

本诗为五言律诗，押侵韵，韵脚为“音”“心”“深”“襟”。

诗的全诗四联均写景，无一句议论，无一句抒怀，却弥漫着凄清的氛围，渗透着悲凉的情思。首联奠定了全诗的感情基调—— 秋夜本已冷寂，何况访问之人又是“秋士”，更暗寓幽怨之意。当诗人步入借园，首先听到的就是笛声（水上音），而这笛声即一种贯穿于全诗的核心的听觉意象。中间两联，集中笔墨对这种月下听笛的情境进行描写，但诗人并没有单纯地去描写笛声，而是以视觉意象“月色”及嗅觉意象“藕香”作为陪衬烘托，使笛声意味更加丰富感人。

颔联“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乃是名句。“酒人”指微醺的借园主人，在借酒消愁之后，还嫌不足，又以笛声抒其情怀——这“一笛酒人心”抒发的，或许就是那“秋士”的不遇之哀愁。至于吹笛人，他的吹笛艺术高潮妙绝：“响遏碧云近，香传红藕深。”直到笛声结束，才想起要与友人相会——“相逢清露下，流影湿衣襟”。当作者听完友人的一曲，终于迎来相逢，他们却久久相对无语，身影沉浸在流泻的月光下，而他们的衣襟都被清凉的窗露沾湿了。

诗的收束，就像不尽的笛声一样，余音缭绕。诗的主旨在于表现作者与借园主人的知音之感，诗中却无一语表达此意，只是写自己夜访，听其吹笛时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