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苏文章譬喻

【原文】

韩、苏两公为文章，用譬喻处，重复联贯，至有七八转者。韩公《送石洪序》云：“论人高下，事后当成败，若河决下流东注，若驷马驾轻车就熟路，而王良、造父①为之先后也，若烛照数计而龟卜也。”《盛山诗序》云：“儒者之于患难，其拒而不受于怀也，若筑河堤以障屋霤②；其容而消之也，若水之于海，冰之于夏日；其玩而忘之以文辞也，若奏金石以破蟋蟀之鸣③、虫飞之声。”苏公《百步洪》诗云“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之类是也。

【注释】

①王良、造父：都是古代著名的驾驭马车的能手。②屋霤（liū）：下雨时屋檐上流下的水，这里指的是湍急的水流。③奏金石：敲击金箔的声音。

【译文】

韩愈、苏轼这两个人写文章的时候，在使用比喻修辞的地方，经常会重复连贯，甚至有七八次的转换。韩公在《送石洪序》中写道：“评价一个人能力的高低，就要看他完成事情后是成功还是失败，就像是黄河决下流而向东流，就像是四匹马驾着轻车走熟路，而善于驾车的王良、造父在马前车后，就像是查看计算然后再进行占卜一般。”《盛山诗序》云：“儒家对于祸患灾难，应该拒绝的就不会接受，就像是筑造河堤来用来阻塞急流一样；应该容纳并化解它，就像是水要流向大海一样，像冰对于香甜一样；用读书写文章来消遣忘记忧虑，就像是用敲击金石的声音来掩盖蟋蟀的叫声，虫子飞来飞去的声音一样。”苏公在《百步洪》一诗中写道“长长的洪流突然向低处倾泻而下，溅起了层层浪花；我坐着小船，快得就像是投掷梭子一样，顺着水流一路南下。船工们大声地叫喊着，将一群正在觅食的野鸭惊了起来；小船在狭成一线的水道中穿行，船舷仿佛已经在和乱石相互摩擦。你看，船走得多快，就像是野兔逃窜，鹰隼降落，骏马迅疾地驰下千丈高坡；又好像是琴弦迸断飞离了琴柱，羽箭瞬间从手中射出，电光从缝隙中闪过，水珠从荷叶上滚落。”这类使用的都是这样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