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杂感①

曾国藩

（十首选一）

去年此际赋长征，②豪气思屠大海鲸。③

湖上三更邀月饮，天边万岭挟舟行。④

竟将云梦吞如芥，⑤未信君山剗不平。⑥

偏是东皇来去易，⑦又吹草绿满蓬瀛。⑧

【作者简介】　曾国藩（1811～1872），初名子城，字伯函，号涤生。长沙府湘乡白杨坪（今湖南省娄底市双峰县天坪村）人。清宣宗道光进士。湘军的创立者和统帅，因平定太平天国运动之功而受封一等毅勇侯（为清代文人受封武侯第一人），加太子太傅。后任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卒赠太傅，谥文正。桐城派后期领袖（创湘乡派），理学大师，洋务运动之开山，被视为清王朝中兴之臣。其诗“承袁［枚］、赵［翼］、蒋［士铨］之颓波，力矫性灵空滑之病，务为雄峻排奡，独宗江西［诗派］，积衰一振”（近代·徐世昌《晚晴簃诗汇》）。有《曾文正公全集》。

【注释】　①据这组诗第六首“韶华弹指总悠悠，我到人间廿五秋”，再就另一组同题五言第十首“八年吟旧句，回首但苍茫”，句下自注“乙未年曾作《岁暮杂感》诗十首”，可知此十首诗作于清道光十五年（1835）岁暮。这里选注其第四首。　　②去年此际：指一年前的道光十四年（1834）冬末，作者时年二十四岁。赋长征：谓作者这年十一月由家乡白杨坪出发赴京师参加次年“春闱”即春季的进士考。作者此前肄业于长沙岳麓书院，通过乡试中为举人，遂雄心勃勃，继续科举之路，由此而博取仕途功名。但这次会试作者并没有中榜，于是留在京师读书，以求再考。　　③“豪气”句：古代常以“鲤鱼跳龙门”比喻读书人的进士及第。这里作者则以“屠鲸”为喻，说中取进士，犹如到海上斩获大鲸。　　④“湖上”二句：回忆去年赴京赶考，舟行途中的情景。　　⑤云梦：江汉平原上的古泽名。详见本书第138页注④。芥：一年或二年生草本植物，代指小草，喻轻微纤细的事物。　　⑥“未信”句：作者这次参加北京会试，结果没有考取，遂寓居京城长郡会馆读书，准备下回再考。这句借“刬平君山”表达了不服输的意气。后来作者果然在道光十八年（1838）折桂高中，进入了翰林院，此是后话。君山，洞庭湖中的小岛。详见本书第56页注②。刬（chǎn），“铲”的异体字。　　⑦东皇：即主东方的司春之神，又称“青帝”、“木帝”。　　⑧蓬瀛：蓬莱和瀛洲。传说中海上的神山名，为仙人所居。详见本书第114页注⑦。后泛指仙境。这里作者代指京师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