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再赋海山楼①

陈与义

百尺阑干横海立，②一生襟抱与山开。③

岸边天影随潮入，楼上春容带雨来。④

慷慨赋诗还自恨，徘徊舒啸却生哀。⑤

灭胡猛士今安有？非复当年单父台。⑥

【作者简介】　陈与义（1090～1139），字去非，号简斋。河南府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人，原籍京兆（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北宋徽宗政和进士，累迁太学博士，被贬为陈留郡酒税监。南宋高宗绍兴间历任礼部侍郎、翰林学士、知制诰、参知政事（副宰相）。见高宗无意恢复中原，失望而欲托病辞官，朝廷复以资政殿学士知湖州，加提举临安洞霄宫。诗宗杜甫，世称“简斋体”，其七律最为逼肖，雄浑奇壮，沉郁多慨。有《简斋集》。

【注释】　①北宋亡后，作者自陈留避难南奔，经河南、湖北、湖南、广东，最后到达临安（今浙江省杭州市），历时五年（1126～1131），本诗便是流徙至广州时所作。再赋：作者前有《赋海山楼》五言诗一首，故这里称“再赋”。海山楼：故址在今广州市镇南门外。②百尺阑干：两宋时期，广州城内兴建或扩建了一批高楼杰阁，这些公共建筑重檐叠级，规模宏壮。本诗所赋的镇南门外海山楼，每年农历五月五日经略使在此校阅水军教习，市舶司在此欢宴外商和海员，其楼称百尺，可见亦是隆栋修梁，气势非凡。海：指南海。③“一生”句：唐·杜甫《奉待严大夫》：“身老时危思会面，一生襟抱向谁开？”原意指向知交敞开心扉，畅谈生平抱负。这句从杜诗化出，不过作者敞开心扉的对象，是登楼后扑面而来的壮阔山河。襟抱，同“襟怀”，胸怀，抱负。④春容：春日景象。⑤“慷慨”二句：表达了当时国家的半壁山河失陷而自己回天乏力的悲愤心情。舒啸，即长啸，见本书第88页注⑥。⑥“灭胡”二句：胡，指占领了北方的金国。单父是春秋鲁国邑名，故址在今山东省菏泽市单县城南。《吕氏春秋·察贤》：“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说的是春秋时期，孔子的学生宓子贱做单父宰时，甚得民心，终日弹琴却将单父治理得很好。后人将其弹琴处称为“单父台”，亦称“子贱台”。后多以此称颂官员善于治理政务。唐·杜甫《昔游》：“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猛士思灭胡，将帅望三台。君王无所惜，驾驭英雄材。”这两句，借“单父台”典故，与杜甫诗意相反，感慨当前国家破碎困厄之日，却缺少挽狂澜于既倒的“猛士”英雄。